没落的村校散文
《喝栽秧酒》这篇小说,我是以自己工作过的一所村校为原型虚构的。发在《江山文学》,加了精品推荐,事情似乎完美了结了。但这篇文章使我想起了这所村校,本来它已废弃多年,我离开它也已三十一年整了。
昨天,我叫了一辆车,下午一点钟出发。计划在学校逛两个小时,下午五点返家。车到山脚,还须步行十多分钟壁陡的山路。虽然爬得气喘吁吁的,可脚下并未减速,因为我急于见到它的尊容。
到了山顶,朝北一望,绿树掩映中有一栋白房子,是记忆中的一户农家,便朝南走去。翻过一个小山包,下面什么都没有了,感觉北行才正确。返身向北,发现我们上山时,第一眼望见的那栋白房子,就是原来的村校。只因我离开时,周围并没有树,加之上面那几间属于民校的教室,今天也变成了一片坟场,因而误判。
见路旁草丛中有一水塘,仔细斟酌,这就是学校原来的水塘。这口水塘没有泉源,靠接天河水维持。整个少雨的冬季和春秋大旱时,就干涸见底了。我拿出手机,拍下水塘。站在塘边凝思,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后生,手提木桶前来打水的身影。
师范学校毕业时,我是豪气冲天的,私自认为进个中学没问题,出乎意料的是连个像样的小学也没摊上。来到这里,我的锐气已消失大半。有人说女孩子是“菜籽命”,其实有单位的人才是真正的“菜籽命”。当官的大手一挥,命好的落到肥田沃土里,命差的落到贫瘠的瘦田上,一辈开不出艳丽的花,结不出丰硕的果。
七岁到十七岁,本是读书的黄金时段,却遇上了十年文化大浩劫。劫后余生的我,在恢复考试制度时,还能凭考试走出农村,实属不易。再说,又是本乡本土的人,教书又是自己的选择,因而无论工作分配如何不公,我依然兢兢业业地劳动着。
从水塘朝上再走数步,就是操场。操场依旧,只是长满了野草。站在操场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学校的厕所。天上连一根檩子椽子都没有了,只有四围的石墙还兀立在原地。
教室的门窗都洞开着,我走进去,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站在教室里仰天望望,屋顶大洞小眼的,搁在椽子上的瓦片也凌乱不堪。房子似乎没有记忆中的高大了,估计再不打理,不出三年就会夷为平地。从前的学习园地里,歪歪斜斜地写着“我爱你,金桥村校!”七个大字。字迹稚嫩,看来是某位学生的杰作。
卧室比记忆中的更矮了。门楣上写着“厨房”二字,是由于卧室后来改成了厨房。门的上半部分织着密密的蛛网,我猫着腰钻进去,踩在破砖烂瓦上,幽灵似的转悠了几圈。在这里工作时,每天清早,我都要对着这窗棂透进来的白光,朗读一小时古文。要是扎根在这清淡的环境里,也许会失去一些,但写作一定会比今天长进得多。
在这里任教时,除了我,还有三位民办教师,学生多达两三百。今天空空如也,连根人毛都找不到了。那时候,全镇五千余名学生,中心校才七百多,其余的全分布在村校。十几所村校,少则二三百,多则六七百学生。那时候,无论走到哪个山头,都能听到琅琅书声。今天,全镇还有二千五百余名学生,分散在村校的,总共不足五十人了。
来时晴天大太阳的,此时的天,忽然阴暗下来。有人说远方是雾,有人说是在下雨。正在争论不休时,一滴毛毛细雨落在我脚下。一会儿,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这忽阴忽阳的天气,正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低头沉思,这雨水,是上苍被我的真诚感动得落泪呢,还是上苍替碌碌无为的我,撒下的伤心之泪呢?
看完这些,我还想去拜访一户李姓人家。这户人家在学校上方约五十米处,以前对我不薄。李家的长子原在我处读过书,成绩不是很好,然而一副憨样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问及李家的'现状,主人说,他家有三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儿媳全在镇上带孩子读书。所挣的钱,刚好能维持生计。四家人挤在六间土坯房里,至今都无钱在城镇买房。要是村校还在,可能他们的子女还是愿意在这里就读的。
农村学生都朝城镇涌去,父母在城里有生活能力的当然无可厚非。如果系家长们碍于面子,勉强在城里租房子送子女读书,那就大可不必了。如果农村学生进城,是又一次大跃进,更是大错特错了。
去年,我们重庆根据学校离乡镇的远近,离县城的远近,划分成几类地区,制定了一个乡村教师生活补助标准。距城镇越远的,补助越高。最高的月补助一千元。自从执行了这个政策之后,村校老师都愿意留下任教了。过去,工作条件越好的城镇,老师的收入也越高。因此,村校教师都削尖脑袋往那里钻。
小车已先回了,我要再走一次从村校通往集镇的路。我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边朝山下走,一边回望学校。四周阳光灿烂,唯学校后面的山头上,还压着一片乌云。走着走着,在我前进的道路上,突然窜出一只小羊来。看见我,可怜兮兮的它,徘徊在依稀可辨的山路上。想走,又不知走向何处。回过头来想亲近我,又惧怕我的样子。我驻足观察了好一阵,还专为它拍了几张照。小羊那迷茫的眼神,多象年轻时的自己啊!
别了迷途的小羊,继续向山下走去。顺风飘来一阵哀乐声!是山下哪家老了人,还是上天为这没落的村校……此中有真意,欲道已忘言!
趟过一条小河,爬上另一座高山。站在山尖上,可以看到金桥村校的全貌。我瞭望着远方的学校,一股莫名的愁绪忽然涌上心头。过去,每次走到这里,我都要静静地坐下来,望着远方的学校发一阵呆。今天,也不例外。尽管只在那里工作两年,但我对它,还是满怀深情的。发一阵呆后,不知因何流下几滴泪,四周静无一人,想流就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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