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赵油坊散文
赵油坊,是一个在地图上可能都找不到的豫东平原上的小村庄。我多少次曾经想起她,我多少回曾经梦见她。赵油坊,我的故乡,我的老家。你是我一世的情怀,你是我一生的牵挂。很多次拿笔想写她,可又将笔放下。我怕我写不出她的美丽,写错了她南地的菜园北地的瓜,东洼的玉米西地的棉花。
庄东半里有一条河,叫跃进河;庄西半里有一条沟叫台田沟;庄家后还有一个蓄水池。你听这名字就能知道都是时代产物。不过,那时候小河里河水清清,夏天更是洗澡的好去处。天旱的时候,河道里会机声隆隆,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的用河水抗旱浇田;夏天的夜晚,河里的蛙鸣之声便是十里可闻。河水清澈见底,水里水草丛生,游鱼可见。河东边是前岗村,河堤西边便是我们称为东洼的田野。田里种麦种豆种红薯。旱天生蚂蚱,涝天生蛤蟆就是说的那地方。一到下过雨,地里小路上田沟里便会积些水。水很清,水里就会有很多小鱼苗苗。老人们说那是小草鱼,是蚂蚱子生的。我一直都怀疑,蚂蚱和鱼怎么会互变呢?没有考证过,也就顺着老人的话成了我的思想。家后蓄水池北临一条东西大路,那时候,还没那么多的车撵压,路虽是土路却很平整。夏天,路上满是埗土。赤脚走在上面,烫烫的很舒服。蓄水池北沿的路边,有几棵大柳树,不知有多少年树龄了,很粗,树荫很大。夏天的树下,是个天然纳凉的好地方。闲了的人们便三五成群的在树下消暑。有打牌的,有下棋的,有闲扯的,有睡觉的。牌是那种扑克牌,棋是在地上划的格格棋,坷垃小棍做棋子。嘻嘻,我是最会下五道棋六道棋的,鲜有对手啊!只有玩伴长江能跟我分个上下吧。长江是聪明的,我们一起从小学同学到高中。后来他在村里做了教师。庄子里还有两个大坑一一东坑西坑。每到下雨天,一个庄的水都会淌到大坑里。水深时也一两人。夏天很多人也在坑里洗澡。长江他爹(拴柱大爷)是游泳好手,会浮水会踩水,踩水能两手在上露出肚妈脐!坑里还会养鱼,鲤鱼混子鲢子,年下拿鱼是最好玩的。可惜,现在坑里早已无水,西坑更是早已推平。拴柱大爷也已去世多年了。
庄子南地是一片杏林。说是杏林,其实中间还夹杂着几棵桃树,几棵梨树,只是杏树更多一些。春天,桃花杏花梨花次第开放,红的白的粉的花儿争奇斗妍。远远望去,那杏林俨然就是一个花的海洋,阳光下的花海又犹如一片粉的云霞。杏林,是我们那一带村庄里的最靓丽风景线。杏林是老王奶奶家的。杏林长在一片坟场里,那些坟便是老王奶奶家的祖坟。说实话,我小时候胆子很小,老坟场我是不敢去的。可是,我在杏林那片坟场里经常玩也没感觉害怕。杏花败了,一片落霞之后便是一片绿荫。初夏,天开始转暖,老王奶奶便从家里搬来她的软床住到杏林里。杏林也便象家后的蓄水池边一样,成了赵油坊人的休闲娱乐中心。人活动多了,坟场的地也被踩实了,光光的,就连那些坟头也被踩得光光的,不象别处的坟那样长满蒿草,阴森可怕。大家不怕,我也就不怕了。老王奶奶还在坟场的边上种了许多金银菜。阳光照到金银菜上,长长的绿叶,金黄的菜花,很是美丽。就象是给杏林镶了个金边一样。老王奶奶是上世纪(现在说应该是上上世纪)的老太太。小脚尖尖的,个子不太高,相貌很慈祥。虽说杏林是她家的,可也没见她拿杏子卖过钱。杏有麦黄杏,水白杏,大红杏,巴嗒杏,还有羊屎蛋子杏等,杏子成熟时,一树黄一树红的,喜人!老王奶奶便会摘了杏子挨家挨户的送,东家一瓢西家一碗,这家一包那家一兜的。赵油坊谁人没吃过她的杏啊!
初冬的早上,天还未亮,赵油坊便从睡梦中醒来。先是一家家的电灯亮起来,紧接着一家家的大门打开了,一辆辆驮着两三个装满粮食的大袋子的自行车推出家门,来到了村东头的大路上。一辆,两辆,叁辆……他们一路向南骑去。身后留下了庄子里零星的犬吠。他们是去十字站卖粮食。时光已经进入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商品经济的大潮冲击着中国的大地,也冲击了赵油坊这个小乡村。人们告别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也加入了做生意的行列。南边十多里的十字站有收粮食的,赵油坊的很多人便做起了倒腾粮食的'生意。他们下乡从周边村子里收了粮食再到十字站去卖,一斤粮食就能赚几分钱。卖一趟就能赚几十块!几十块,对那个年月的农民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目啊!虽然下乡收粮很辛苦,有时饭都吃不上,交通工具也只是普通自行车,晚上回来还要对买来的粮食进行分类灌装,再装到车子上。早上要早起,一辆自行车驮三四百斤重的粮食。可有钱赚,他们就不怕苦,不怕累,脸上是收获的喜悦笑容,话语里是赚到钱时的得意与幸福!半晌午的时候,这些贩卖粮食的男人们便满身轻松的骑车回到村里的家吃饭。节省惯了的庄稼人,虽然赚了钱也舍不得在十字站的集上吃个烧饼油条喝碗豆沫子!还是要跑十几里的路,回家吃这顿不早不午的饭。吃了饭,他们便又各自出发下乡收粮去了。赵油坊,就是豫东平原上那种最常见的小村庄。庄子很小,也就二三百人吧。一条东西大街,几条南北胡同,一家一家的小院落。屋子很旧,鲜见有瓦房,草屋罗汉房的多。庄子周围散落着三三两两的麦秸垛。偶尔村里还会传来一声牛叫或者驴叫。早上的朝阳照耀着小村,一只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在村边的麦田里觅食。一头黑猪跑到了谁家麦田里啃食,被麦田的主人一坷垃砸的嚎叫着跑回了家。一个大个子的男人,哼着小戏在路边沟沿上咪羊。炊烟从农家小院的烟囱里升起,勤劳的农妇们开始做饭了。初冬中午的阳光是温暖的,几个老人跍低在屋山头前晒暖闲话。夕阳西下,一群孩子背着书包奔跑着从蔡洼回来。蔡洼有小学,孩子们放学了。一抹晚霞挂上了村头的老枣树。拴在外面牛被牵回家,鸡上窝猪归圈,夜暮降临。赵油坊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年前为参加芒大爷的葬礼,我回了趟老家赵油坊。芒大爷大名赵克贤,一直在鹿邑县城工作。鹿邑县城离我们老家有六十多里吧。芒大爷九十岁无疾而终。按说,国家工作人员一般是要火葬的,但老人的心愿却是要魂归故里,埋在老坟里守着先人。是啊,赵油坊,这个不起眼的小乡庄,她对漂流在外的游子有着无尽的魅力,她是赵油坊人最深的眷恋。赵油坊变了,一座座小洋楼,风格不一,欧式中式并存,绝对是一幢幢名符其实的别墅。洋楼前停放着各种品牌的汽车。忽然想起了那首诗,“儿童相见不相识”,是啊,那些穿着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那些染了金黄色卷发穿着短裙高筒靴的少妇,我已是认不得,更不要说那些洋娃娃一般的孩子们了。但很多老人我还是认得的。夯叔,小才大爷,大娃哥,老白嫂子,这些人我都见到了,这些人我都认得。大娃哥是村里的医生,谁家的人有个头疼发烧,总是要找他。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医德在他这算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回到老家的我,立刻就淹没在一种乡亲之情里。赵油坊再变,但赵油坊人的热情,赵油坊人的亲情却永远都不会变。
赵油坊,一个美丽和谐的小乡庄,这里住着一族真诚善良,勤劳智慧的人。她是豫东平原上的一个小乡庄,中国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小乡庄。赵油坊在发展在前进,全中国都在发展在前进。赵油坊,我的赵油坊,你是我心中最圣洁的地方。我爱你,赵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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