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故乡麻短文散文
麻,在故乡是一种常见的草本植物,小山村家家户户都种植得有,不用施肥,不用除草,喜阴,种植在背阴小山沟的地里最好,只需种植上小小的一块,因麻长得很快,砍了又长,长了又砍,一年可以砍上几茬。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这麻曾带给我许多的美好和感动,温暖与幸福。
故乡俗语说“四月八,砍长麻”,到了农历的四月初,麻已长成,家家户户麻地里的麻长得密密丛丛,茂茂盛盛。一根根麻无名指般大小,一人多高,甚至高过人头,笔直挺立,绝无旁枝;一片片麻叶,手掌般大,紧贴着麻干,片片向上,迎着初夏温和的阳光,一阵阵风过,一面泛出青色,一面泛出银白,在风中翻舞,昭示着自己成熟的畅快和得意。记得每次砍麻我都是与父亲和母亲一起去的。父亲用柴刀将一根根麻从根部砍下,麻中间是空的,且很脆,手起刀落一下可以砍断很多根,发出“噗噗噗噗”的声音让人看去很是爽快。一根根麻砍倒在地,用刀剔下一片片麻叶,母亲把稍嫩一点的麻叶放进背篼,带回家用作猪菜,老的麻叶就一片片让它覆盖在麻地里,是最好的肥料。父亲把一根根麻捆成一捆,用肩就扛回了家。
这麻扛回了家,就得马上开始破麻和脱麻,这些活在故乡都是女人干的。一家或几家把一捆捆麻放在院坝里,或放在自家的阶沿坎上,给它浇上水,这样破麻的时候容易些。先要准备一个木质的大脚盆,里面装上水,放在旁边,还需准备一头削尖的半截筷子和剐麻的刀。麻外面的一层皮呈深绿色,摸上去不顺滑,有些阻手,但不算坚韧,所以很容易划破。只见母亲或邻居婶婶、嫂嫂们搬上一根凳子在院坝里,阶沿坎上坐着,一手拿一根麻,一手拿削尖的筷子,用削尖的筷子轻轻用力向麻杆插去,而后迅速的划向麻杆的另一头,只听得长长的“嘶”的一声,麻的一边便被划破了。折断麻杆根部的一头,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把麻的皮与麻内的秆剥离开来,一匹一匹或长或短的皮就整齐的放在装有水的脚盆里,麻秆就顺手丢在院坝上,待到晒干了可以做柴火。母亲她们一边谈笑,一边破麻、脱麻,小孩子是最爱凑热闹的,蹲在大人身边看大人们破麻、脱麻,或一个个拿一根剥离皮的麻秆打闹,小小的院落欢声笑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母亲她们的划麻的的动作和破麻的声音,动作既那样的娴熟,潇洒,“嘶嘶” 的划麻声此起彼伏,又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她们似乎不是在破麻,而像是一个个技艺高超的音乐家在弹奏优美的乐曲……
一匹一匹的麻在脚盆里泡上不久,变得酥软了,母亲她们用麻刀剐去麻外深绿色的皮,一绺一绺浅黄的麻线便被剥离出来,再晒上几天,晒干后,就成了一丝一丝的麻线。在缺衣少吃的年代,这一根根的麻线,就成了每家每户的宝贝。可用它织成麻布缝制衣服和麻帐,可用它搓成细细的底索(麻绳)用于打鞋底,那时“湖南客”(湖南商人)还经常到村子和镇上来收购麻线,用它做麻布口袋。从我记事起,村子里已没有人织麻布做衣裳和织麻布帐子了,倒是湖南客还经常来村子里收购麻线。
“一笼帐子九斤麻”,说的是织一笼帐子要用上很多的麻线,更要花费很长的时间,非常麻烦。我家也有一笼麻布做的帐子,听母亲说是她跟外婆一起花了几年的心血用织成的,是她的陪嫁物。母亲跟父亲结婚那年是1966年,那时两家都穷,又值“破四旧,立四新”运动,母亲的陪嫁物就是几床被条、一些衣物和这一笼帐子,母亲出嫁那天,没有车,也没有轿子,是母亲的堂姐伴送她走了十来里山路到的父亲家,当时父亲家就去了两个哥哥用箩筐就把这些所谓的嫁妆挑回了家。这笼麻帐伴着我和姐姐们的出生,成长,风风雨雨,缝缝补补,从雪白到发黄,从细密到稀疏,挂了30多年。1997年我师范毕业教书的那一年,父亲母亲才恋恋不舍得把它换成新的蚊帐。
“凉快悠悠好祺(搓)麻”, 小时候在故乡常听到乡亲们这样说,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以为是天气凉爽时乡亲们发出舒服的感叹,其实不是。而是到了秋天,天气变得凉爽起来,搓底索的部位手与大腿不会有汗,便是搓底索的最好的时候。午后,做完农活的母亲就坐在院子的小巷搓底索(麻绳)。一把一把的麻线放在地上,而后绾起裤腿至膝盖以上的大腿处,一只手拧住两绺麻线在大腿上用手掌那么轻轻的来回一搓,如此反复,麻线便被搓成了一根根底索。在农村这劳动也是有凝聚力的,只一会邻居的大妈,嫂嫂就聚了过来,没有招呼,没有寒暄,一个个就卷起裤腿,帮着搓底索。她们一边搓麻,一边谈笑,是那样的随意、自然,又是那样的轻松、闲适。此时午后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树影,树上小鸟飞了又来叽叽喳喳,微风不时拂过小巷,屋檐上的天空碧蓝碧蓝的`……
这一根根底索搓好了,把它结成一笼一笼,然后放进一个倒有水和桐壳灰的大锅里煮,煮上一段时间后,捞起来装进水桶里。母亲就挑着它到村外的小河去漂洗,而后用棒槌在洗衣石上使劲的不停的捶,反复的漂洗和捶打,这一根根浅黄浅黄的底索渐渐变白了,再把它在阳光下晒干,底索变得洁白而柔顺。
进入了冬天,故乡的农活少了,母亲就开始为我们几姊妹打鞋底做布鞋了。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只要是有时间,无论是在哪里母亲都是手拿着针线忙着打鞋底,这也是没办法,到了过年,几姊妹就得穿上新的布鞋啊,再说那时哪里有钱去镇上买鞋穿呢?再则在故乡小孩子如果没穿上新鞋过年那是要被其他小孩子奚落和嘲笑的。母亲就这样一锥子一锥子深深的扎进鞋底,又一根根底索一根底索的穿下拉上….有时过年将近,为了赶工母亲常常熬夜打鞋底,早上起来又红着眼睛去做活。
岁月就这样围着一年一年的有关麻事静静流淌,母亲渐渐的老了,我们也慢慢的长大,缺衣少吃的年代也终于过去。1998年去了省城读大学,20XX年大学毕业,调进了小城教书,几个姐姐也都一个个嫁到了外地,每次回家我看到父亲和母亲依然做着跟麻有关的事情,只是再不像过去把它当做是一种负担和责任。20XX年有一天我从小城回家看他们,父亲母亲居然都卧病在床,他们却一直瞒着不告诉我们几姊妹,看到他们憔悴的面容和虚弱的身体,我感到一阵阵的心酸和心痛。我把他们安排住进了镇上的医院,并打电话把姐姐他们叫回了家。20XX年在我和姐姐她们再三的劝说下,父亲和母亲终于同意进城。他们舍不得家里的东西,大包小包足足装了两大板车,其中就有那一小捆一小捆的浅黄浅黄的麻线,还有那一笼一笼雪白雪白的底索。
如今父亲母亲和我们在城里生活,每到与麻有关的季节,他们都会说着跟麻有关俗语。“四月八砍长麻”“凉快悠悠好祺麻”.眼中流露出对麻的回忆和留恋,而对于我那有关故乡麻的往事也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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