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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苏州散文欣赏
一个“到”字,似乎显得有些平泛。而于我,却是很贴切的。因为女儿女婿在苏州工作,去那儿就像回一趟家一样那么平常。
没有人不知道一直延绵着的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自然是说苏州杭州了。而我这,离苏州是有两千多里的。虽说如今这世界变小了,走一回也是会早早谋划的。记得开初,女儿到苏州工作第三年,买了房,约我们去,那是一个酷暑日子,刚出苏州站,女儿女婿便迎了上来。此后,几乎是每年一次,也几乎是酷暑时节,往苏州一次。我至今也很难说清自己为什么总选择那时节出行。起初是单位有农忙假,而后没农忙假了,却因好像成了规律,每到那个节令,向单位告个假便成行了。
自然是刚刚从苏州归来,那种伴着酷暑来来回回的纠结总是萦绕于心。忘不了,从老家乘车到鹰潭,在那一等八个小时,汗淌成了水。火车票却没能变成我们进入苏州的通行证,一声车吼,我们在嘉兴结束了在火车上的行程,连上海也没跨进一步 。也幸好在这里下了车,女婿载着我们一小时便到了苏州,免了火车上那许多的局促和困顿。
到了苏州,自然忘不了去品赏那里的文化了。说白了,就是到那些古街、古巷、古桥、古宅、古河道、古园林,和今天的人们一起走进古代,走进古人。那曾经的繁华与喧嚣、粉脂和烟柳,经不住触碰,总会在那一步一挪里漫溢出来。拙政园、狮子园、十里山塘、寒山寺 . . . . . . ,我想不起,自己在曾经走进它们时,究竟有过多少次的惊叹和感慨,有过多少次的凝思和遐想。
平江街,我是第一次走进它了。我也不知道,在苏州这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究竟还有多少个这样古朴、沾满岁月风尘的地方还没到达,似乎是数也数不清,看也看不完。
当第一只脚踏进,你会觉得是时光倒流了:粉墙黛瓦,一幢幢鳞次栉比,参差错落,一间间 古韵幽幽,古色浓浓;黄包车、昆曲声、丝竹调、石板路,唐诗宋词在这里一一对应合拍。假如不是那摩登女郎入时小伙,一个个掀动快门,点击微信、微博、,谁不会以为这是徜徉在古时街市里呢!
除了平江街,还有条平江河,它们相伴而行,比肩左右;两岸绿影婆娑,楼阁亭台错落,大理石砌成高高的堤,绿盈盈的水穿城而过,舟楫轻快往来,欸乃声悠悠。街边一块石头上刻着这样一段文字:“平江河是苏州城内‘三横四直’水系中的第四直河,平江路东侧是苏州古代仓储、漕运集散地。平江路、河并行,河街相邻,是水城苏州的一个缩影。十二世纪曾改苏州为平江府,十三世纪为平江路治所,主街平江路以此得名。街区保持着一河一路、河街并行的传统格局,与十三世纪《平江图》所刻的双棋盘格局基本一致,是苏州古城‘小桥、流水、人家’的典型地区。”
我于是想,古人真是太智慧了。田田街市,绿水穿过,是何等的奇妙构思,又为街市营造出何等的清润、灵动和别致!今天许多宅区流水淙淙,草木萋萋,那构思应该就是从古人那里“剽窃”来的吧。
“叮铃、叮铃 . . . . . .”,又“嘎叽、嘎叽 . . . . . .”,在影视里看到的黄包车,一辆又一辆由河的上游沿街而下,每辆车上乘着一对青年男女,高鼻、蓝眼,修长身子,有的金发,看着好奇的人不多,因为这里“老外”已不是稀客,而他们总微笑着,微微挥动着手。他们来自哪呢?大洋彼岸?地中海畔?又两个看似亚裔女子由河的下游沿街而上,金色的发辫盘在头顶,趿着鞋,轻衣简束,在一处“平江鸡爪”旁细步徘徊,欲买却又犹豫,瞄了铺子里穿着深蓝碎花衣服的妇女几眼又走了。谁也不知道这些来自异国的青年,到苏州是就读,还是从商,或者是旅游。但有一点我明白,他们都和我一样,慕名来到了平江河畔的平江街。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步步向前移动,也不停地搜索着,扫瞄着。因为每一处都是景,每一处都是画,每一处都流着古韵,荡着古风,飘着古香,生怕错过了。悠然飘来丝竹声,我自知缺乏音乐细胞,但我识得它的空灵和悦耳;又一阵沾满江南情调、吴越软语的戏曲唱腔飘来,这不是昆曲吗?我差点以为它是越剧了,一下人们像走入旧时岁月,如痴如醉。用不着回过神来,我早已看到了平江街的琳琳琅琅,满街铺面是各色饰品、艺品、玩品、绘画、书法、小吃;一杆杆黄布牙状招邀旗于瓦檐横挂或斜插出街面,风儿微微,旗儿猎猎,那上面,我看到了黄山的豆腐花、石头馃、梅干菜扣肉,湖南的臭豆腐、五香辣椒酱,平江的凤爪,苏州的凤梨糕、椰子酥 . . . . . .。鉴赏的,把玩的,侃价的,问询的,吧嗒吧嗒边走边吃的,似乎没有人记得自己了,谁都像忘了自己。那许多的男男女女围住了“湖南臭豆腐”,我们自然也脱下了那所谓的斯文,津津有味品赏起来,我更感悟,那一刻更多的人大概觉得品赏的应该还有平江的风情,和留待以后慢慢咀嚼的“我曾到过平江街吃过湖南臭豆腐”的回味。
临河,一张小饭桌很特别,几个上了岁数的人在目光密集关注下,悠悠然喝起来,几碟市井人家小菜,也难见他们夹一口,嘴里却不停地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话,显然他们是“老苏州”了。他们侃什么呢?平江街的前生?平江河的今世?
“叽呀、叽呀. . . . . .”摇橹声,一条小船溯河而上,清凌凌的水被犁开一条浅浅的沟,细细的浪花随着缓缓水流飘去,两个客人就在“桃花坞”下渡了。
“桃花坞”,多美富有诗意的名字,它是不是和平江街平江河同时诞生于此?你能否告诉我它曾经的过往?假如它从遥远的岁月走来,这小小的渡口,究竟有多少达官显贵、才子佳人在这留下过足迹?又遗落过多少穷人的眼泪、富人的欢笑?
这些曾经应该发生过的一切,自然是无从考证了。咫尺之外,一个竖着的、赤黄色的、有一米多高的大石块上,“大儒巷”三个黑体大字却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只见上书;“康熙《苏州府志》记载,‘大儒巷,以明代大儒王敬臣居此故名’”。这个大儒,估计中国知道他的并不多,虽然他在久远的过去曾在这平江街的一条巷住过。但很多很多的人一定知道,苏州出了个叫唐纳的人。他是这平江街人吗?我不断地这样问自己。我和所有的人一样只知道他所以曾经名噪一时,都是因为“红都女皇”——江青的缘故。三十年代,时称蓝苹的江青,与才华横溢的糖纳一见钟情,缔结姻缘。仅仅一个梦的时分,便分道扬镳了。后来我们都知道江青去了哪里,更知道她又怎样走红了。深知江青底细和秉性的唐纳,于是不得不远走他乡。正是他这一走,才免却了可能的杀身之祸。这位于1988年客死于法国的流浪者,经查,果然是这平江街人,故居就在平江街胡厢使巷35号。经不住故乡的呼唤,这位曾经风流倜傥、原来姓马,叫马季良的才子,先后两次回到苏州,回到平江,当触摸到那段曾经的往事时不禁潸然泪下。
似乎这平江街总和女人有关,和绝色女人有关。说到赛金花,很多人也许只知道她是个名妓。八国联军攻占北京那会,她和联军统帅瓦德西“芙蓉帐暖度春宵”,用肉弹抵挡枪弹,用色情化解战火,使许许多多的百姓免了刀枪之灾,于是有人说她是一树气息暧昧的夜繁花,在历史的烽烟深处,闪烁着幽丽的光芒,也有人说她是个委身强盗的卖国者。可是许许多多的人并不知道她也是苏州人,因为她曾是苏州人的妻子,她的丈夫便是清末状元洪钧。经查相关资料,洪钧故居也在平江街,悬桥巷29号。赛金花十多岁落入烟花,洪钧一日巧遇,见她貌若天仙,便把她赎了出来,带回了平江,后出任欧洲诸国公使,赛金花也相伴左右。后来洪钧因为一个不明不白案子屈辱而死,赛金花于是搬出了平江,搬出了悬桥巷,再落烟花。
我不由喟叹起来:平江,你和苏州其他许多旧时胜景一样,究竟还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沉落于岁月之河,让今天的许多追寻者还无从知晓呢?
夕阳,慢慢沉去,余晖涂满依然沸腾着的平江。我一步一回头,在浓浓的依恋里,终于走出了它的视线。
夕阳下的太湖,却是另一番美景!
我们依次下了车,扑面清凉凉的,氤氲着浓浓的湖岸水乡气息。浩浩渺渺的太湖,此刻静若处子,明眸含情,平滑如镜。湖面悄悄拂过一阵风,像掀动了少女清楚的衣角,但见涟漪一圈圈渐次洇开,搅乱了水中天色,少顷便变为强弩之末,消失在稍远的湖面。远处,水天一色,云彩把湖面染成斑斓。太阳运行到西天已经很累了,显得懒洋洋的,曾经的炽热和光焰已悄悄隐去,柔和得像一张淡红淡红的小圆脸,在湖面轻悠悠地晃动。
湖岸一线,芦苇荡漾,野鹤点点,粉黛色的小楼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湖中小贝壳,镶嵌在绿影婆娑的水岸和平平缓缓的丘埠,与清淡、恬然的湖色融为一体。
夜色不经意撒下来,太湖顷刻披上了浓浓的晚装。涛声一阵阵传来,那么轻柔,仿佛是太湖甜蜜的鼾声。耳边好似想起毛宁多年前那撩拨心魄的歌声,却不见月落乌啼,也没有留连的钟声。也许这些都不属于太湖,因为千年前就被那个叫张继的赐给了枫桥,但那涛声却不仅仅属于它,它比它轻柔,不!应该是更动听,更悠扬。借着“这一张旧船票”,我们登上了来太湖的“船”。
“久违的你,是否还保持着那张笑脸?”
游人有些寥落,湖边一排排支着的帐篷里,一桌桌空无人影,只湖汊上的小桥两头,三三两两聚着些人。除此,透过帐篷看到的只有空汪汪的湖水了;宽阔的湖边公路映着昏黄的灯,三两小车泊于“太湖人家”门口;湖水轻轻拍击,发出单调而寂寞的声音。
哦!我怎么忘了呢,这是西山,苏州辖区内最西边的一个岛屿——也就是通过三座太湖大桥后的最后一个岛屿,离市区一百多里。游人鸟儿一般,早回到了远远的家。
西山,我对它并不陌生。几年前我就曾走进过它。那时我第一次去苏州,女儿女婿工作繁忙,无暇和我们去往西山,恰好儿子大学暑假来了,成了我们的向导。那一次走的是西山最美的一个景点---------石公山,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一个个胜景:绿荫婆娑,花儿繁盛,一条条石径曲折通幽,一处处胜迹精美绝伦。乾隆去过,许多的名人去过,我有些沉醉。更兴奋,碧空下,湖水浩渺,一张张船帆翩翩而过,我那时美的真是有些惊呼!
而那次,还没进到西山,刚刚接近太湖,那当时通过第一座太湖大桥时的情景就让我倾倒了。我记得,大桥罩在轻烟里,风儿轻轻一扬,大块大块的气团、明显看得见颗粒的水雾,翻滚着,一拨一拨往桥上飘,往桥外涌。放眼,云缥缈,水缥缈,雾缥缈,大桥像神龙见首不见尾,依稀只能看到它起伏跳跃的影子。我面向车窗,风扑来,云扑来,雾扑来 ,如入仙境。每每说起那次行程,我最难忘的是那次通过第一座大桥时留在我心里那仙境一般的感觉,还有那在石公山俯瞰太湖帆影翩翩的记忆。
“吃饭喽!”女儿一声唤,我回过神来。野菜、湖水、贝壳,一回回杯光交错,一声声赞美祝福,顿觉得,那一刻我们品赏的应该还有那浩渺的湖色,习习的晚风,轻轻的涛声,以及那湖岸水乡的恬静。
就要挥别了。看着夜色里的石公山,我知道自己对它有着一份深深的眷念。
而今,我眷念的,是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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