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散文
现在,洗澡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享受。生活在水乡小城里的人们大都崇尚“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所谓“皮包水”就是喝早茶吃早点,“水包皮”就是洗澡或者叫泡澡。虽然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在家乡小城由来已久,但对于生活在乡村里的农民来说却是难得的奢侈。
过去的庄户人家,在整个漫长的冬天里是难得有一次洗澡机会的,因为乡村中根本就没有浴室。而且我们那里地处不南不北的长江边上,虽然到了严寒季节也常出现零下好几度的天气,但从来不曾有过冬季取暖的习惯,因此在家里是没法洗澡的。男人们只有偶尔有事进城才能顺便到澡堂子里洗一次澡,女人和孩子整个冬天都不洗澡。习惯成自然,就是后来农村中也有了乡村浴室,还有一些年长且特别守旧的妇女仍然不好意思去浴室洗澡。她们身子的隐秘部位一辈子只有她们的男人才能欣赏得到。因此,乡村浴室一开始有很长时间不开女浴。
上世纪五十年代,离我们村子有三、四里远的一个较大的庄子上开了一家季节性的小浴室,平时逢五逢十开张,到旧历年底才天天开张。记得有一年的腊月二十九,父亲带我去洗了一次澡,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进澡堂子,那年我十二、三岁。浴室的规模很小,显然平时洗澡的人不多,虽然洗一次每人只收一角五分钱。因为要过年了,平时舍不得洗的人也要慷慨地去凑一回热闹,人特别多。不大的浴池里挤满了赤条条的男人。浴池是砖砌的,那时农村还不曾有水泥。水特别脏,有人形容那种水有点像薄糁子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尽管那样,洗过后仍然觉得十分舒服,好像身上脱掉了一层壳。
在炎热的夏季,庄子前面的大河就是一个天然的免费大浴场,当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时,干了一天农活的人大都会到河里洗一把澡,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和男人挤在一起边洗边拉家常。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是难得在人多的地方下河洗澡的,因为她们衣服被水浸湿了就会原形毕露。她们只好在家里烧一点热水倒在澡盆里洗。到了冬天,她们就洗不成了,爱干净的女人们只能勤换洗内衣或者是在遇到较暖的天气时挨一点冻擦一擦身子。后来,塑料薄膜问世后,市面上能买到浴帐了,她们在澡盆上罩上浴帐,即使天再冷也能洗澡了。因为边洗边加热水,浴帐里面温度还不低,就是当热身子碰触到冰冷的浴帐时特别难受。
还记得我十七岁的那年,在大西北戈壁滩上的一家水泥厂当工人,厂区里整天迷漫着石灰的粉尘,干活时,汗水常常浸湿了衬衣。最要命的是厂里没有浴室。下班后只能在宿舍内把内衣换下来用一点热水擦一下身子。厂里有几个当地的农民,我们看到他们从来不换内衣,原来白色的衬衣领子被粉尘与汗渍染成灰黑色而且泛着油光。外面穿的棉衣更是难以辨别出原来的颜色。听说,那里的农民一辈子只洗三次澡,一是出生后,二是结婚前,三是离世时。衣服也从不换洗,一件新衣服上身,直到穿破了就扔掉。几年前,我故地重游又到了那个地方,并且见到了昔日的房东,令人有点诧异的是:他们现在的生活习惯与我们并没有多大差别,身上的衣服也大都是干干净净的。不禁便想起了刚解放时经常念叨的两句话——“旧社会将人变成鬼,新社会将鬼变成人”,只是觉得应该将这两句话改成:贫穷与愚昧将人变成鬼,富裕与文明将鬼变成人。
后来我又被调到新疆,在一个大山深处的水泥厂工作。厂里有一间不大的'浴室,对本厂职工是免费的。浴室用的热水是从发电厂引过来的,没有服务人员,洗澡的人自带毛巾,每逢星期一、三、五、日是男职工洗澡的日子,二、四、六专门供女职工使用。可惜好景不长,当年冬天就离开了那里调到一个水库工地。工地上的饮用水靠的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冰块,当然谈不上再有洗澡的奢望了。
现在农村中的浴室已是星罗棋布,农村人的生活习惯也在逐步地城镇化了。就连一辈子没在浴室洗过澡的农村老太,也被她们的孙女们硬拽着进了浴室见了“大世面”,虽然她们一开始还扭扭捏捏地不肯在她的晚辈们面前脱去最后一件内衣。不过也仍有一些“死不改悔”的老太太,无论怎样动员说服都依然坚持用浴帐在家里洗澡,她们是在坚守着一个时代。
随着时代的进步,农村中的家用洗浴设备也在不断地得到更新升级,且不说太阳能热水器已逐步普及到农民的家庭,就连鸳鸯浴缸那样的奢侈豪华也在极少数“土豪”级别的人家出现了。不过,我总觉得,我们的国家发展还很不平衡,在那些依然十分落后的边远山区,虽然一生只洗三次澡的情况不会再有了,但那里人们的卫生习惯与城里人相比还有着天壤之别,其罪魁祸首就是经济落后,但愿不久的将来,每一个中国人都能过上现代人过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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