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有大爱,坚持里有残忍散文
时光如流水,20年的护理工作,虽然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工作流程,可是我的工作一点都不枯燥,我每天都能精神百倍地迎接我的工作。我不是个工作狂,只是因为我的工作中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年龄不同,工作不同,家庭不同,社会地位不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病痛在身。在这些病人中有许多人,许多故事让我感动、感慨又或哑然失笑,有些事情至今想起,仍让我心酸眼润。正是这许多的人和事让我感叹人间真情,感悟生命的可贵。
“你们给我妈联系监护室,只要有一口气,我们就不能放弃!”一个80多岁的肺心病老人已经耗尽了生命,呼吸衰竭,进入昏迷状态。她的女儿愤怒地撕扯着医生护士,却一点悲伤都没有。“老人昏迷前明确提出,不去监护室,不用呼吸机……”主管医生刚说了半句,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你妈要死了你不救?”患者的女儿当真厉害。
终于联系上监护室,高度紧张的监护室是和死神争夺生命的地方,监护室主任委婉地和患者女儿商议,这个老人几乎没有抢救价值,在这里除了增加老人的不适,并不能有所逆转,有些不尊重老人,也会耽搁很多有抢救价值的病人。患者女儿当然不同意,因为她已经下岗,两个儿子尚未结婚,各自找了个工作,收入微薄,难以满足各自女朋友有房有车的要求,而80多岁的离休老人,医疗费全报销,每个月离休工资比她女儿一家人的工资总和还多,老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工资就照发。其实,这个慢阻肺的老人真的是个朴实的老人,她总是觉得的自己在浪费国家的资源,每次被女儿强行送来,总是嘱咐医生用最便宜的药,能出院就让她回家。可是她女儿不同意,要用最好的药,住院从前一年的中秋开始一直要到第二年的5月,无论老人怎样要求出院都不行,甚至回家过年也不行。住院期间经常将老人放在医院,她却不知所踪,有时候,老人的饭也不及时送。
可怜的老人,进了监护室,用上了呼吸机,成了一节只有呼吸心跳,却没有意识的“老木桩”。她的女儿隔三差五地去一次,并叫嚣谁不小心让她母亲去世便饶不了谁。生命诚可贵,可是这种局面医护人员无言。如今老人只是活着,有呼吸心跳而已,她的高额工资却仍然养着她的女儿一家……这种坚持,对老人公平吗?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妮子,妮子走了有15年了吧?
工作20年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可是,15年前那双无助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对生命的渴望,对现实的无奈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怎么也忘不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小女孩,女孩的名字籍贯都不记得了,我们叫她妮子吧,因为她妈妈这么叫她。
那天是我补休了3天回来上夜班,床旁接班时同事告诉我15床是一个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人,已经发展到狼疮肾炎,因家境贫寒被生生耽搁到现在。孩子的肾功能已经衰竭,只是因为第一次发病住院时住的是皮肤科,所以这次又过来了,在一系列的检查过后,终于证实了医生们的诊断——尿毒症,要转肾内科做血透。但是,送妮子来的奶奶却只能流泪无语,入院时押金只交了100元钱而今已经欠费近2000元。孩子的父母自今尚未露面。疾病夺去了一个10岁孩子应有的活力,苍白与水肿让她面目全非,她像一朵枯萎的花苞摇摇欲坠。我像担心所有病人一样担心她会在我的班上病情突变。
病房里,病陪的人都静静入睡了。妮子虽然闭着眼睛,却一脸的痛苦,在病床上扭动不安。我看了一眼心电监护,各项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便帮她轻轻揉揉腿,拍拍背,可她还是不能安静,见临床孩子蜷在妈妈怀里睡的香甜,便用手臂揽过孩子让她贴着我的胸口,孩子竟然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夜深了,病房里静的可怕。再次例行巡视病房,来到15床前,从指缝露出的手电筒的`微光里,妮子那双一直疲劳的闭着的眼睛,此时却睁得大大的,让我感到意外。旁边疲惫衰老的奶奶半坐半俯地睡着了,很不舒服的样子。
“姐姐,妈妈来过了吗?”妮子很无力很期待地牵住了我的护士服,“什么?在哪?”我自语,心中却因了着急而迸发出令我至今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声音:“还欠着住院费呢!”我急着追了出去。
走廊尽头楼梯角落,一个中年妇女蜷缩着、哽咽着、颤抖着。脸色黑且黄,加上满脸的眼泪鼻涕,如深秋冷雨中枯萎的芭蕉,干裂的唇哆嗦着,压抑着一腔难以倾诉的悲苦。她的样子让我也如鲠在喉,那句问话终究没有出口,否则,我会更恨自己。
“你是15床孩子的母亲吗?”“啊,是。”她絮絮叨叨地诉说了她的不幸,她今年刚32岁,孩子的父亲因不堪生活压力酗酒无为,那女孩之后还有一对龙凤胎的孩子,孩子的爷爷因车祸,花尽家中所有、举债亲邻之后逝去,如今是家徒四壁,再无可换钱之物。最后她把一个塑料袋交给我,说是给女孩买的裙子,她要了好多次。“你去看看孩子吧!啊?”想起小姑娘渴望的眼睛。“我不敢看妮子的眼睛!”最后她目光闪躲着说要回家弄钱去,便急慌慌地走了,我也担心女孩的病情忙回到15床。
“找到妈妈了吗?”妮子没睡,黑暗中,她的眼睛却亮亮的,我本能的把那个塑料袋藏在身后,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伸手帮她盖盖被子,抚了抚她的额头,妮子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我妈妈没来吗?可是我睡觉时她好像来过,还搂着我哭了呢。”孩子太虚弱,开始喘吁吁地哭,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给拧了一下,空荡荡的,可鼻子却酸胀胀的。为了安慰孩子,我告诉她,妈妈来过,怕吵醒她,又悄悄走了,明天还会来看她,并把那裙子递给她。
“姐姐,我不想要裙子了,我想妈妈。”妮子一手抱着裙子,一手拉着我哀求,“姐姐,你去把我妈妈追回来,我要告诉她,我不要裙子了,我错了,别不要我。”孩子突然惊恐地哭闹,我拼命忍住眼泪哄她:“姐姐小时候也因为要玩具被妈妈骂过,那时我妈妈也说不要我了,后来玩具买了,到现在她还是我妈妈。妈妈们最喜欢像癞皮狗一样赖着她的孩子了。”
妮子脸上挂着泪笑了一下,“姐姐,我是不是赖不着我妈妈了,我的病治不好了是吧?”
“谁说的?”我像在无力地申辩,伸手搂紧她,觉的这样就能留住妮子。
“姐姐,我不能死,我得上学呢,学校给我免学费了,老师夸我学习好呢!”
心如刀绞。
“姐姐,我不想死,我害怕!”
为什么我不是观音菩萨,如来佛?为什么不幸会落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谁来救救她?我感到了孩子对生的强烈渴望,同时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软弱。
孩子的哭闹惊醒了奶奶,看着那条裙子,老人也开始哭。
裙子是代表无情的放弃,裙子更代表撕心裂肺的愧疚。
该谴责妮子的父母吗?可是想起孩子的妈妈,我像看到在暴风雨中飘摇的枯枝上的鸟巢,孩子的妈妈就像那枯枝,妮子就像被风吹落地上的小鸟,就要被暴风雨冲走,鸟巢里还有两只更弱小的雏鸟,救地上的小鸟,枯枝会断掉,巣中的雏鸟也会夭折……
妮子终究没去肾内科,我们科的医护兑钱给她做了一次透析。10天后,妮子的病情再次恶化,查房时孩子的奶奶握着孩子的手,请求医生给孩子吊一瓶可以让孩子撑到家的“水”,因为孩子偶尔的清醒中,请求奶奶带她回家找妈妈,想看弟弟妹妹。
妮子离开病房那天我休班了。
听说她离开病房时竟然异常的清醒,她说她不想弟弟妹妹饿死,虽然流着泪在坚决地说再见,却总抓着护士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不停地说谢谢阿姨。我们科护士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都哭了,都说干护士的天天见血,心硬,有谁知道哦,每个护士的心中都有对病人的一腔同情与怜爱,每个护士的心中都有一片慈母的情怀。只是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让每个护士明白,流泪是在向疾病宣布自己的软弱与无能。护士没有流泪不是心冷,是因为她要坚强地担负起抢救与治疗的重任,一丝丝的软弱都会让她心跳手软,各种精细操作将受到干扰,护士没有安慰你是因为她把一切都付诸行动,她要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你的健康和生命,她要和剥夺你健康的病魔争分夺秒的斗争。
大家心里都觉得像欠了妮子什么,尽管我们主任说,告诉她不用记挂医疗费的事,全免了,可是孩子的奶奶却非常愧疚地表示,将来会还医疗费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传统道义让老人背负起沉重的包袱。
其实,奶奶已经找好了一个做保姆的工作,说可以挣钱给妮子治病了,可是妮子听了却又哭又闹,歇斯底里地哭晕过去,吓得奶奶再不敢提。妮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忍心奶奶为她受苦,她记挂着所有的亲人,所以放弃了自己……
生命诚可贵,放弃生命便是不爱吗?生死面前,大是大非谁来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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