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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雪松的散文
搬进8号楼,住顶层(三楼)西单元。空间大了,光照多了,不潮湿了。最令我满足、陶醉的,是透过窗户或站在狭小的阳台上,可以看到妳那宝塔型的身姿,丰满,挺拔,青春,娇娆,仿佛听得见妳茁壮成长的笑声。
妳站在这里等待我和你相识吗?我心里己认定:妳是我的!
这座军营,始建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那时算地处北京郊区。本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改建、新建宿舎楼,同时不断地绿化营院,已获得全军营区绿化先进单位称号。不用说,人员居住条件走在前列,在京同业中、兄弟单位中盛传:某某某的权,某某某的钱,某某某的楼。后者就是说我们单位的住宅楼令人羡慕。妳是在1985年前后在这里落地生根的。那时妳只有三四米高,幼小得需要人呵护。但大自然给了妳宽敞、自由的生存空间。待到我青睬妳时,妳已长成一位青春美女,和我家屋顶比高了。
妳的中国学名叫雪松。我看着妳长大,决非倚老卖老。妳的大枝横长,平平展开,没有规则地轮生,大枝上生出许多小枝,略向下垂。妳的皮肤呈灰褐色,开裂如鳞,正当青春年少,还没有老皮剥落。妳的针叶在长枝上螺旋式地散生,在短枝上一簇簇地长。针叶硬而尖细,色淡绿。早晨迎霞光,亮闪闪的。园林工人说,这里土层深厚,排水良好,酸性土壤,最适合妳生长。还因为妳所处位置朝阳,光照充足,北边有一栋楼挡风挡寒,即使在北京,也能享受妳最喜欢的温和凉润,难怪妳生长旺盛,赛过与妳为伍、同生同长的其他五棵。
好多雪松在根部长出主枝,向四周平展开去,树下几乎无空处。妳却在齐人高处才发枝,看不出人工修剪痕迹。妳为我们留了一片遮阳挡雨的“休闲”地,不长杂草,干净平整。夏天,我带小孩猫下腰,在妳身旁乘凉、看书。冬天下大雪,我也带孩子除掉压在妳秀发上、肩上、背上的厚雪。天旱时,我们给妳浇水。其实,妳用不着,妳既抗寒抗雪,也耐旱,又有专人服侍妳。算我自作多情吧。
有段时间,我买了两只毛绒绒的小鸭给孩子当宠物养着。长到一斤多了,就把鸭子放养在妳身边。鸭子也喜欢妳,把妳的一团干松毛当窝。没人看管,两只鸭子也不跑开。鸭子长得快,后来抱住她们下了楼,放下地,她们就摇摇摆摆,哇哇地叫着朝妳跑。长成了六七斤的肥鸭,单位清查,不准养了。我们不忍心宰了吃,把它们送给食堂主任,食堂后边有空地,由他养着。其实,送给食堂主任,鸭子还能活吗?我不过是哄孩子、安慰孩子们而已。
鸭子去了,虽然失落、内疚,我和妳仍很亲密。累了,探窗出头,或站在小阳台上,望望妳,闻到妳的芳香,血派流速就放缓,紧绷的神经便松弛,焦虑状态缓和,妳安抚我,让我镇静。到小阳台上看妳,成了我招待朋友的一个重要节目。陪着朋友挤在小阳台上,一起欣赏妳的高洁、淡雅,礼赞妳的青春活力,妳赐予我积极向上,不屈不挠的动力。看着妳,人就青春不去、长生不老。
我每天清晨或傍晚,都散步经过一座皇家园林东门,那门两侧也有两位妳的朋友,她们比妳大。主干都己两围粗,数十米高,枝干横展,形成长宽各近30米的一片绿荫。数一数,向上长的枝干粗粗细细十四五枝,本身就是一片树林。我在云南边疆的大山中和傣族、佤族的好多村寨里,都看到好多大榕树,独木成林。一个连队在树荫下露营淋不着雨。我多么希望妳也能享受着她们的优惠待遇和自由,也看着妳独木成林。
我又随大流搬家了,住房升级了。知足常乐,我知足了。通过新居的厨房窗户,还能看见我的“故居”。越过“故居”的屋脊,能看到妳的绿色秀发。进食堂、散步、去体育馆、图书馆、卫生所,必须路过妳的身旁,总要对妳“留恋地张望”。妳是雌性,理应结出椭圆状卵形的松果。只是不知为何,妳一直没结果。难道妳对雄哥没兴趣吗?我,一直盼妳硕果累累。至少也得像我一样,有可爱的一儿一女吧?
妳过了30余岁生日吧?某一天,我的“故居”开拆了,不到半个月就被夷为平地,被围起来。这,我有预知,它是院内最后一栋旧宿舎楼,花甲房龄。早听说要建幼儿园,还可留大片空地,妳会成为幼儿园门外的“园宝”。但旧楼里住满了人,对搬迁要求高,安置难,拖了好多年。这回,旧址改为建一幢将军楼。将军们搭房改“最后一班车”,必须抢时间。对被拆迁户的要求满足较好。所以,能够说拆就拆。妳遭殃了,对不起,我无力救妳保妳。
春节后,将军楼要开工。妳等一排六棵大树,都必须在节前移走。妳们太高大,活移已经无法运出大门,无法通过街道送往远处。其中,妳最为难人。工人们在妳的根部四面挖出了两三米深的壕沟,再用木板牢牢地把妳根部的原土固定,保护妳的生命之源。在妳的身上还吊着营养液,输进妳体内,跟我们人类输液一样。移植工作准备好以后,节前已来不及移动妳。
冬天,北风呼啸,干旱,杂草都枯萎了。院内的杨树、核桃、柿子、银杏、玉兰等乔木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条,在冷风中摇曳。独有妳还在在寒风中挺立,绿着,青春着,还一如既往地让我感觉,青春不去,长生不老。
没人同情妳,怜惜妳,那些和妳争一席之地,发展到了有他无妳的地步的人,谁也不内疚、沉思。他们本可以到别处选点,但都嫌远,舍不得离开这“黄金之地”。他们原有住房面积足够大,人少,有的就是空巢老俩口,儿女都另立门户,有房。但是,按规定,按官阶,他们理所当然要改善。职级升了,住房当然要升级。他们比那些住别墅、庄园的人,比那些享受皇苑、帝宫的人,够本份了。让妳让出福利空间,理所当然,毫无争义,这不足为怪。人的生存空间要不断改善、扩大,人的享受欲望、奢糜追求,没有外力节制,难以关在笼子里,这种自然形成的无边界私欲,一个地球是无法满足的。挤压妳的生存空间,也属无可奈何。
春节后,我眼巴巴地看着妳连妳所必须携带的护根原土,重约25吨,轻巧地被大吊车拔出来,放在平板拖车上,拖走了。我就像那种软弱无能的男人,看着暗恋已久的深爱,被人强行抢走嫁去前景不明的远方。妳移动了100米左右,挤植在中心花园西边的密林里。按说,妳是世界著名的庭园观赏树种之一。体高大,体形优美,最适宜孤植于草坪中央、建筑前庭中心、广场中心或主要建筑物的两旁及园门的入口等处。此外,列植于园路两旁,形成林阴甬道,也极为壮观。妳对空气中的二氧化硫、氯化氢等有害气体有一定的抗性,具有较强的防尘、减噪与杀菌能力。但是,院内已经无法给妳立足之地了。妳的存空间受严重挤压,无处可去,就像有的人被迫走投无路一样。中心花园西侧,临近主干道,密林里挖了一个深坑等着妳,可怜啊,那不是妳的幸福新家,而是妳的坟墓!
不出我所料,妳活不下去了。出嫁后,妳身上带着吊瓶,三根长长的杉木杆形成三角形支架撑扶着妳。妳熬过了一个漫长沉寂的冰冻季节,又迎来了春暖花开,别的树木照样花开花落,绽放新的生机。妳一厥不振,再也不发绿,枝叶都黄了,什么叫骨瘦如柴?看看妳就得解。妳站着死了,慢慢地死去。
人们没有抢救妳,吊瓶也拆了。也许是妳自己要求:不用抢救了。也无法抢救。我暗暗地想:像我一样,明知鸭子要被杀死,为了安慰孩子,哄孩子,还是送给食堂主任“养”,其实我没有想鸭子能活下去,只是自己不敢下手而己。是不是有人也知道,妳必须给人让位,但己无处安放,只是不敢直接砍死妳,作个移植姿态,任妳自然死去。妳明白吗?我的雪松!但愿这是我姑妄之言。
妳即使死了,也还有好多用处,比如药用、美容、建材,都有吸引人的价值。特别是,妳可以提炼芳香油。和安息香、佛手柑、肉桂、丝柏、乳香、茉莉、杜松、薰衣草、柠檬、菩提花、橙花、玫瑰、迷迭香等,都可调和。在人类单纯追求物欲且无节制时,我不主张强调妳这些价值。在有的地方,比如玩古董所使用的一种雪松品种,由于利用过度,现在已经非常稀少了。
妳,我的雪松无救了。只不过是由谁、何时宣布妳的死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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