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上走出来的野孩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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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地上走出来的野孩子散文

时间:2021-05-14 18:41:01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野地上走出来的野孩子散文

  用来编织簸箕的叫做簸箕柳,簸箕柳又叫杞柳,长在一大片茫茫的野地里。野地就是野地,不适合生长庄稼,但并不妨碍长草。能长草的地方,就能生长葳蕤的杞柳丛。

野地上走出来的野孩子散文

  野地里的野风吹过,吹落沾满柳叶的露珠,吹出沙沙的声响,像弹奏一曲委婉的春之圆舞曲。在我的眼神里,杞柳像是正值豆蔻年华的乡间少女。柳叶的眉,柔软的腰,叶片上晶莹的露珠,就是杞柳清澈明亮的眼睛。这些可爱的乡间少女啊,用来编织簸箕,你想会多么充满灵性。洁净的阳光下,母亲坐在庄稼院里,一身粗布衣,一双灵巧的手,金闪闪的谷粒在簸箕里,跳跃,滚动。抖掉土,抖落空空的秕子,抖落混杂在谷物里轻盈的草籽。

  我见过祖父在月光下编织簸箕的样子。亮闪闪的篾刀蘸着月光,在青石板上细细打磨。那些削来的柳条,祖父用折断的筷子,轻轻一撸,就褪下青绿的衣衫。剥好皮的柳条不能太干,太干了容易折断。所以,我会经常看见祖父把放在小仓房里的杞柳条搬进小院,靠在土墙上,排排站好。祖父说,风干的柳条需要夜露的滋润,这样才能保持柔软的筋骨。一根柳条的柔软是你难以想象的,祖父把它们握在手里,左插右穿,甚至拗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柳条也不会折断。月光下的祖父,像一个资深的编织艺术家,手中的篾刀,从容地在手中挥来挥去,柔韧的柳条像细细的银色丝线,刺绣着大地上的水墨。

  经风历霜的杞柳条,看惯了野地上的风景,一闪身走进庄稼院,一样不改农人质朴的样子。闲暇的时候挂在山墙上,和杞柳框,杞柳编织的土篮呆在一起。有时还有一只绿蝈蝈,住在祖父为我编织的小笼子里。明媚的秋夜,月亮在云层里穿行,瓦砾下的蟋蟀和笼子里的蝈蝈一唱一和,滴滴,铃铃。作为一件朴拙的农具,簸箕的光阴也是这般从容。

  簸箕主要的功用是用来选种。每逢播种的季节,母亲会坐在门前的树墩上,筛簸粮食。我学不来那样娴熟的动作,1,2,3,4;2,2,3,4。像在做一套舒展筋骨的广播体操。左手抓住簸箕的边缘,右手轻轻一抖,簸箕里面就起了一阵清凉的'风。吹走了尘土、秕子和草籽。右手抓住簸箕的边缘,左手轻轻一颤,颗粒饱满的谷物就聚拢在一起。如此循环往复,二百多斤精挑细选的种子,就装满了蛇皮袋子。只等父亲的牛鞭轻扬,就洒落在整整齐齐的田垄上,等待春风唤醒幼苗,等待夏雨拔节鲜活的生命历程。

  簸箕有时也做盛放东西的器皿。是在青黄不接的时令,母亲看看已经见底的粮囤,叹了一口气,从阳光下的山墙上取下那面方方正正的簸箕。去借吧,乡间的借借还还从来没有人斤斤计较,但母亲却清楚记得簸箕上正数第几根编织的柳条,还债的时候,会多出两格来。轻借重还,暗合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朴素理念。

  我仔细端详一面经风历雨的簸箕,上面还残留着祖父篾刀的光芒,深处的纹理依稀透着母亲温暖的气息。柳木片的簸箕口,微微上翘,像一只饮尽百味,尝遍五谷的舌,苦也有过,甜也有过,更多的是曾经品尝过那么多劳动的欢乐。金黄的牛筋丝线,依然泛青。簸箕的边缘,是祖父从集市上买回的一杆青竹。用锋利的蔑刀细细剖解,就融进了婉约的山情水韵。它们在是否想念家乡,或者早已熟识了这个简陋的庄稼院,暮鼓晨钟,朝夕相伴,早与一根根柔软的杞柳条结下千里情缘。

  我从不怀疑杞柳的坚韧,就如始终相信农业才是尘世的根本。窗外的世界再日新月异,行走的速度在以遗忘的方式提升。那么,作为一只老去的农具呢,你的心情是否也在疲惫中深深质疑?到处是冷色调的塑造与打磨,随处可见漂浮的白色垃圾,它们到来的时间是如此短暂,却需要百年千年的漫长光阴,才能缓慢分解。

  落满尘埃的簸箕啊,和别的农具一起在庄稼院里渐渐老去。连同幼年的那只蝈蝈笼子。有时我会站在屋檐下静听,穿过层层风雨,穿过深深结垢的鼓膜,才能听见农业深处压抑的呼喊。

  野地上的杞柳丛,很多年前就消逝在乡村的视野之外。所有务虚的树种一律被迫栽植成一行行高大的速生杨。我怀念那些柳条轻舞的光阴,就如同在坚硬的时代,总想找回一丝柔软来填充冷清的梦境。在梦里,只有柳叶的眉,柔软的腰,露珠在叶片上晶莹的眼神,轻抚大地累累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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