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父亲日志
我的父亲王恩祥,生于1946年3月1日,农历正月28日,卒于2007年4月25日,农历3月9日,享年61岁。
父亲的一生是称职的孙子。我出生在一个四代同堂的大家庭。我出生时我的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都健在。我父亲17岁初中毕业后就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他白天在村卫生所上班,晚上回来照顾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我的太爷爷60多岁因为气管炎就半卧床,一直到他86岁去世的二十多年期间,得益于我父亲精心的照顾和调养。我的太奶奶在她87岁时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人世。他用自己仅有的医学知识和有限的医疗条件,最大限度的救治了我太爷爷、太奶奶的身体,让两个老人幸福的颐养天年。
父亲是一个称职的儿子。我父亲初中毕业就接过了当家立事的重任,从此之后家中的柴米油盐等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60年代初期的中国,哪个家庭都不富裕,我家更是如此,上有老人需要赡养—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要吃小灶和白面馒头;我的爷爷有胃病,不能吃红薯面馒头,否则要胃酸难受。下有一帮大小不等的孩子们需要吃饭、穿衣、上学。穷家难当呀,我家经常面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父亲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从17岁开始当家,一直到38岁(1984年)秋天分家的21年间全心全意的持家理事。这期间我家大的事情陆续有太爷爷、太奶奶去世,四个姑姑出嫁,一个叔叔结婚,82年盖5间瓦房。他坚强的替爷爷扛起了一切,尽自己所能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办的圆满。我父亲不但替爷奶分忧解难,顶起了家里的半边天,对爷奶也很孝敬。我爷爷皮肤有顽固的牛皮藓,父亲想尽各种法子给他治病。晚年卧病在床,父亲不管白天多忙,晚上都要和两个叔叔轮流陪在爷爷身边伺候。奶奶有气管炎,从我记事起,每年都要给奶奶多次输液治疗,尤其到了晚年,爷爷奶奶的身体状况几乎全是父亲处处操心,治疗。由于父亲的辛苦操劳,两个老人得以安享晚年。爷爷享年80岁,奶奶88岁。我奶奶在我跟前不止一次感叹说“你伯一辈子没享福,从17岁就开始当家理事,替父母分忧操心,现在日子好过了,他又走了… …”每每说这些话时,话没说完,奶奶早已经泪流满面了。因为父亲的担当和责任,为了照顾一家老小,父母结婚后一直没有和爷奶分家,,一直到我18岁那年秋天,叔叔结婚生子后才分家单过。
父亲是一个好丈夫。母亲出生在有六个哥哥的家庭,她是最小的、唯一的女孩。外公、外婆对她疼爱有加,而我父亲的家庭是四代同堂。她嫁过来要面临人口家大,老人挑剔,贫困交加等一系列问题。我父亲要做个好孙子,好儿子、好兄长,所以没分家之前的哪些年母亲受了不少的委屈。分家后我们姊妹几个上学,父母在家劳作的岁月里,父亲还是很照顾母亲的。家中的大小事情都是父亲一个人扛。母亲2000年之后身体欠佳,父亲处处照顾关心她,精心给她治病调养,寄希望于他们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彼此相伴。谁能想造化弄人,一向身体健康的父亲突然病世……
父亲是一个称职的兄长。父亲兄妹7人,他是老大。父亲对他的弟弟妹妹们呵护有加。我的大弟弟出生那一年,我的大姑姑出嫁,随后数年四个姑姑相继出嫁。我的两个叔叔,一个比我大5岁,一个比我大3岁。父亲因为家境贫寒初中毕业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故把考大学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两个叔叔身上。尤其是大叔叔上高中后,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叔叔身上。那时候父亲在村卫生所上班,每个月有5元钱的补助,除急需的家用外,其余全部供应叔叔上学所需。几个姑姑尽管已经出嫁,但只要有需要他的地方,他都尽到了一个兄长情分。我的三姑姑1987年得病后,父亲领着他四处看病,出钱出力直到病情稳定。父亲对他弟弟妹妹的付出我短短的数语是不可能说尽的。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止一次为父亲对他们的付出所感动。
父亲是一个称职的乡村医生。父亲初中毕业后开始接触医学,跟着太爷爷学习医学理论,随后到村卫生所上班,后来又到卫校培训。1982年之前他一直在村卫生所上班,82年我家盖了新砖瓦房后,他开始开私人诊所。父亲脾气不好,遇事容易急躁,但对待病人却特别有耐心和爱心。周边四邻八乡的人见到我奶奶都夸我父亲和蔼可亲,羡慕我奶奶养了个好儿子。不管酷暑难耐的夏天,还是数九寒天的冬天,只要有人来找他看病,他都会愉快的出诊。我记忆中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冬天的半夜有人敲门,说家人有病,需要父亲出诊。我多么不希望他起来受罪,但他毫不犹豫地起来,去给无法出门病人看病。我对陌生人的`爱心就这样潜移默化中反复被加强。我立志长大后也学医,像父亲一样治病救人,受人尊重。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报了医学院,可惜专业被更改入了教育行业。
父亲是我心目中最伟大、最无私、最称职的父亲。父亲的一生,因为家中老人的数次阻拦,一直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成为公职人员。一生没有离开黄土地,一边从医,救助乡邻,一边务农。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叔叔和我们姊妹几个的身上。不管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他都默默的忍受着。84年分家单过时,正值我们姊妹四人都在上学,家里劳动力不足,村子中很多人都预言我们四个肯定有人必须辍学。父母克服了巨大的困难,不分昼夜,拼命劳作,非但没让我们辍学,生活也逐渐的有所好转。父亲智慧的安排着家中的一切:他开私人诊所,养几十箱蜜蜂,周密地安排农田的种植……母亲养家兔,养鸡、养牛等贴补家用。
父母辛勤劳作,节衣缩食,换来我们的学费和衣食住行。我和弟弟在县城上高中的几年,父亲经常要骑车五十里去看我们,送粮送钱。我上高一那年冬天的一天,气温骤变,突降至零下10°,父亲担心怕冷的我受冻,凌晨4点起来到农田干活,上午到县城给我送被子。走到梦岗时迎面开来一辆大货车,筋疲力尽的父亲神思恍惚,一下连人带车骑进路边的水塘里,给我的被子没湿水,父亲的衣服湿了不少。课间我正在教室内说笑,同学告诉我有人找,我匆忙跑出来,一眼看到寒风中的父亲。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父亲衣衫单薄,部分地方已经结冰,瑟瑟发抖地站在教学楼前看着我教室的方向。我瞬间泪奔,心如刀割……
我的身体素质一向不好,在泰山乡中上学时,经常咳嗽,父亲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带我到县城找他的朋友看,利用各种单方治。因为身体的原因,每周父亲都要送我去乡中上学。现在看来很正常,但在我求学的年代,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是很少的。高二第二学期,我又患上了胃病,除了正常上学的费用外,还要经常吃药。当时班上70多人,我是唯一一个能每天吃一个鸡蛋补充营养的乡下学生。而我的父母在家干农活,不管多累也舍不得吃一个鸡蛋。母亲现在每每回忆那段艰难的日子,总感叹说“当时要能舍得吃个鸡蛋就好了”,因为现在她血脂高,有足够多的鸡蛋而却不敢吃了!!
一个农民家庭,同时供应四个孩子上学,其中的心酸是外人无法想象出来的。为了增加收入,父亲开始跟同村的伯父学养蜜蜂。在养蜂的十几年间,最让我揪心的是每次搅蜂蜜的日子。尽管有家人拿着喷雾器喷烟保护父亲,但仍免不了父亲在整个操作过程中数次被蛰。蜜蜂蛰在父亲手上、脸上,疼在我们心上。哪种无可奈何的疼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蜜蜂蛰疼父亲时他常常气愤之极,发誓不养它们了,甚至想一把火烧掉它们,但过后就似乎忘记了,阴天下雨没法干农活时就精心侍弄这些让他疼爱的小精灵。因为它们能换来我们在学校的可口饭菜。
我是父亲的开心果,我们父女之间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我给父亲带来了很多欣慰开心的欢笑。我对父亲也非常依恋。87年考上大学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因为思念父母竟然一夜未眠,流了一夜的泪。幼稚的我写信告诉父亲我很想家,父亲接到信后,扔下当时繁忙的农活到信阳看我。我大学毕业了,却做了对父亲来说很残酷的事情:离家到大西北了。不管生活多么艰辛困难从来很少流泪的父亲背着我流了不少的泪。但我为了心中的理想依然决然的离家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年。那时候没有电话,更没有网络,只能依靠书信传递信息。一封书信,来往至少半个月,承载着太多的牵挂和思念在河南泌阳和甘肃玉门之间游走。92年10月父亲实在放心不下,亲自到玉门看我。看到当时生活困难窘迫的我,一下子病倒了。在玉门的半个月,父亲一直没有彻底病愈,带着太多的不放心踏上了回乡的路。99年父亲第二次来西北看我,我已经从玉门搬迁到了新疆哈密。我的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变,从原来低矮的平房搬进了楼房。父亲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家里安装了电话,随后又给他买了手机,缩短了我和父亲的距离。我只要想他,一拨电话,就能听到父亲亲切的声音,听到他爽朗的笑声,我们都在享受这样美好的生活和平凡的幸福。谁能想到这样的幸福突然被上帝收走了。2006年9月19日,父亲感觉吃饭不香,自己在医院检查查出胃癌,那段时间的事情刻骨铭心。我9月23号从哈密到郑州,24号凌晨到郑州,父亲怕我半夜下车后害怕,执意要到车站接我。快下车之前,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哭得一塌糊涂。下车后看到父亲消瘦的高大的身躯,我强忍着泪水,埋怨他为啥非要来接我,他说:“我现在还有这个能力来接你,我知道你胆小,又带着钱”我多想放声痛哭,但看着淡定的父亲,硬是忍着了。26号在郑州一附院给父亲做手术,手术很成功,我们又看到了希望,更相信科学,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去治疗。没想到化疗的副作用摧毁了父亲的身体,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和家人忧心如焚,想尽各种法子给他治疗,终没有留住父亲的生命。父亲的去世,给我留下了永远难以抚平的伤痛。2007年我担任我校最好班级的班主任,来自中心、学校、家长的压力很大,因为家中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在照料父亲,所以家人不让我请假回家,我也侥幸的寄希望父亲能够等我6月份高考过后回家照顾他。那些日子,度日如年,每天我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问问父亲的身体状况,每天晚上也一定要打电话。多少次,我流着眼泪去上班,擦干眼泪就进教室;多少次我在家中嚎啕痛哭,不相信父亲的身体真的回天无力;多少次面对父亲被疾病这么得痛苦不堪时,我跑到院子的一角痛哭流涕。我宁愿花干我所有的积蓄,为父亲治病,我宁愿以我的阳寿换父亲再多活几年……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我的学生们,我没有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这将是我终生难以弥补的伤痛。每每想起来还是锥心的痛。家里刚装上电话时,父亲听说有视频电话,就幻想有朝一日能和我视频对话,现在有了各种视频的方式,而我却无法看到天堂中的父亲。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人生最大的痛。此生无法报答父亲的养育知恩,希望他来生还做我的父亲。
父亲去世将近十年了,但每每想起来心中仍充满惆怅,睡梦中的父亲依然如故,醒来只剩下两行无奈的泪水和一生长叹!我心中一遍遍唱着刘和刚的父亲:
想想您的背影
我感受了坚韧
抚摸您地双手
我摸到了艰辛
不知不觉您鬓角露了白发
不声不响您眼角上添了皱纹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人间的甘甜有十分
您只尝了三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呀下辈子
还做我的父亲
听听您的叮瞩
我接过了自信
凝望您的目光
我看到了爱心
有老有小您手里捧着孝顺
再苦再累您脸上挂着温馨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生活的苦涩有三分
您却吃了十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呀下辈子
还做我的父亲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生活的苦涩有三分
您却吃了十分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
我没有做够
央求您呀下辈子
还做我的父亲
写在父亲去世十周年之际,以此还念我的父亲---我最疼爱的人。忘父亲在天堂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