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月朗星稀。今天是父亲逝世一周年的日子,我捧着鲜红的毕业证书,站在父亲的遗像前,冰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爸,我本科毕业了。”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腮边滑落……
1993年八月桂花飘香的时节,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学杂费每年5000元,对一个既无外援、经济收入又偏低的家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加之哥哥还在重庆上学,父母眼前飘起了愁云。“两个孩子一年一万多,妮哥明年就毕业了,要不叫妮再等一年”,母亲犹豫了。父亲说:“哪咋行,孩子考上了,就是砸锅卖铁,拼着命也要把她供出来。”
父亲走东家,跑西家的借钱,最后还是狠着心把四头不该出栏的猪以1000元的便宜价卖掉才凑起了学费,当我拿着钱时,心沉甸甸的……因为钱的缘故,父亲只能送我到车站,为此,父亲很不安,好象做错了事的孩子,声音怯怯的说:“妮,爸爸不能亲自送你到学校啦,爸妈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生活上不要苦自己,钱不够,爸给你寄……”。父亲语重心长的这番话,让我心里一阵阵酸楚。列车随着长鸣的汽笛声缓缓起动了,父亲向前走了几步,风掀起了他的衣襟,吹散了他那花白的头发。我情难自禁地颤颤喊了声:“爸,回去吧。”泪水夺眶而出,列车无情地向前奔去。远远的望去,父亲还在不停地向我挥手……
十年过去了,父亲第一次送我上学的身影却还是那么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已退休的父亲为了供我们兄妹读书,搞起了家庭养殖业,养起了牛羊,三年的漫长岁月,一千个日日夜夜,披星戴月,辛苦劳作。无论是春寒料峭,烈日当空,还是秋雨潇潇,大雪纷飞,总能看到父亲忙碌的身影,他割草放羊、打扫棚圈、喂牛挤奶、剁草晒草,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短短得半年,人瘦了一圈,也就是从那年开始,父亲的背渐渐驼了……
头一年离家在外地读书,好容易盼到寒假回家过年,当我跨进家门时,人一下子就蒙了,母亲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见到我默然不语,眼里闪着泪光。邻居张大妈告诉我,父亲割草淋了雨,连续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母亲因挤牛奶不小心,被牛踢断了腿……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父亲怕影响我们的学业,一直都不写信告诉我们……看着卧床的母亲,想着病重的父亲,我潸然泪下……
为给我们筹集学费, 父母三年里没添过一件新衣服,平时从不舍得买肉和新鲜蔬菜,就连自家鸡下的蛋也要拿到市场去卖,常常 一碗白开水,一个馒头就是一餐。然而我和哥哥放假回家,父亲却又买菜,又买肉,亲自下厨。当一家人过节似的聚在一起时,父亲还会破例喝上几盅,话语频频,悠然自得,显得是那么惬意。
三年如一日,饱尝了养育儿女苦衷的父亲,凭着他那满腔的爱和勤劳的双手供我们念完了大学。1996年我毕业了,成了一名国家公务员。因为工作的需要,在父亲的鼓励下,我参加了法律专业本科自学考试。
由于过多的透支体力,父亲积劳成疾。2000年父亲因肾衰竭住进了医院。手术后的父亲脸色蜡黄,两鬓霜染,显得是那么苍老和憔悴,望着父亲,我流泪了 ,父亲慢慢抬起了手,颤颤巍巍地拭去我的泪:“妮,哭啥呢?爸没事……”我哽咽地握住父亲的手,心头一颤,父亲满手厚厚的老茧,如枯木般粗糙。这双手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蕴藏了多少深深关爱。抚今忆昔,几多辛酸,几多苦涩,几多深情,几多厚爱,无一不让我由衷地敬爱父亲。掌上沧桑言父爱,泪下衣襟感慈恩。
2002年春季,父亲的病突然加重,病危的父亲在医院还惦记着我的学业,拉着我的手,声音微弱地说:“妮,快考试了,别耽误”。我强忍着泪水用力点了点头。岁月无情,亲情弥贵。我多么想让这倾注父爱的日子长久地留在身边,可病魔还是夺去了父亲的生命。
一幕幕往事,映现的是慈父的形象,那沉甸甸的学费,那点点滴滴的慈爱,那谆谆不倦的教诲,温暧着我、慰勉着我、激励着我、鞭策着我……
习习的晚风从敞开的窗子吹了进来,带着花草的清香轻轻拂过我的脸,就像父亲那温暖的大手,又一次拭去了我面颊上的泪滴。望着照片上父亲那慈祥的面孔,忽然间,我觉得,父亲离我并不遥远,父爱情深,它悠远而又绵长,永远永远在我心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