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星星会说话

如果星星会说话

　　如果星星会说话，我想问它爷爷将来会不会变成一抹霞，然后钻到我的心里开一朵花，凝结成岁月的馥郁芳华。

　　依稀记得的片段里，我把手轻轻地放在爷爷手心里，只见他的手皱巴巴的，干裂得不成样子，手指上被钢材划破的几绽伤口，已经结了疤。现在回想起来，那便是生活的痕迹吧！爷爷的衣服似乎永远都洗不干净，黑色的机油将工装浸染得看不出本色。只听见他说自己刚从外地工作回来，搞得有些脏了的话。最后工装被团成一团塞进塑料袋，我用手指钩起来，闻了闻袖口，是冲人的油味，混合着四季的风尘仆仆。

　　那天，我们搬着小凳坐在小院儿里，爷爷摇起蒲扇唱着：“一见血书痛碎心，斑斑血泪还在书上存……”绵长的乡音拉着我飞到云端，撒下星光点点。那时我会学着书里的话说：“星星眨眼落下一地鎏金。”可爷爷只会说：“星星很亮，明儿又是个大晴天。”后来他还告诉我星星会说话，会让人梦想成真。说完只听见小狗吠了两声，我也不由自主地往爷爷那边靠了靠。

　　一天又一天，爷爷的话依旧很碎，好像懂得很多。教我注意各种规矩，鸡毛蒜皮的小事仍被数遍提及，唠叨声响彻在每个平平淡淡的时光里。他又好像什么也不懂，捧着智能手机问我怎么打视频电话,陪我看星星时讲的故事里也经常会有一些错误情节，偶尔想学些新故事讲给我听，殊不知在他翻字典查读音的时候，我早已读完了整本书……

　　印象里爷爷好像陪伴了我很多个冬夏春秋，每天都会准时接我上下学，早晨沾着露水，晚上披着月光。后来，他兴奋地开着爸爸弃下的车，眉眼弯弯地跟我承诺：“孙娃儿，你看，以后接你就冻不着了。”那天我背着大包小包从学校出来，他一一接过，又艰难地从兜里摸出颗牛奶糖。看着手心里翘起一角的白色糖纸包着的“大白兔”，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放进嘴里，柔软的糖胚瞬间像是酌了一盏彩霞，久久回荡在如诗般的返程里。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那绵长的乡音一般。归家后的夜晚，跟着爷爷听戏观星，爷爷一遍遍讲着西楚霸王的故事，透着星光，我看到了皱纹和沧桑爬在他的脸上赖着不肯走的模样。爷爷猛然拍拍我，说如果哪天我找不到他了，那他一定就躲在某个角落，一个只有星星知道的角落。当时我不是很懂……

　　撒纸钱的那天，往事一幕幕扑天盖地地向我涌来，我不太懂大人们守灵守孝的过程，只知道以后再也没人能陪我看星星，再也没人唱曲给我听，再也没人能随时从兜里掏出“大白兔”来哄我开心了。当时幼小的我似乎对永别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只是在想以后放学回到家爷爷会不会突然出现给我一个惊喜。我自然而然地认为爷爷和星星串通好藏起来了，并且迟早有一天我会从星星口中得知爷爷在哪，找到他然后给他一个趔趄式的拥抱，然后蹦跳着开始下一轮“捉迷藏”……

　　此时，我站在阳台，观望着天幕中的星光点点，低声问星星爷爷在哪儿。一遍遍回忆那些月朗风清的夜晚，我和爷爷玩过的那些捉迷藏，每次我都会捉着他的衣角，笑着说“再来一局”。可为什么这次却找不到了？我问星星，星星不理我。

　　为什么星星不会说话了？

　　还是说，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