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怎样过年散文
快过年,如今有什么好玩的节目能让孩子过个快乐年呢?而我想起童年过年的情景,心里就涌起美好的情愫。
儿时,常唱着:
二十三上街;
二十四回来;
二十五杀年猪;
二十六打豆腐;
二十七杀鸡;
二十八杀鸭;
二十九样样都有;
三十过大年;
初一初二好拜年;
初三初四好出灯;
初五初六迎新春。
这首儿歌基本概括了皖西南这片丘陵地带的人们过年的活动。
我小时候,大家都比较贫穷,物质匮乏,上街去买些东西,无非是过年的必须品——鞭炮和接送祖宗的草纸和黄裱,稍微宽裕的人家才会买双响炮。
我们这里与其他的地方有所不同,过小年是腊月二十四。记得儿时过小年时,姐姐在灶台下塞柴火,母亲在台上炒菜,祖母在旁边坐镇指挥,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缭绕,我跑东家走西家,看看玩伴们家里烧些什么新鲜好吃的。暮色渐浓,零星听到鞭炮声,我赶紧回家。母亲在灶台上摆好祭祀灶神的贡品,并嘱咐我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说好听顺耳的话。接着父亲拿着草纸和鞭炮带着我走出家门,走到村头的路口,点燃草纸。纸灰如蝴蝶纷飞。父亲对我说:“祖宗们来拿钱了。”
草纸即将燃尽息灭,父亲点着鞭炮,“噼里啪啦”地在朦胧的夜色里炸响,过年就算开始了。父亲磕完头,让我仿着他的样子,朝远方跪下,作揖,连磕三下。拍打灰尘,回家,父亲暗自低呤:“祖宗回家了。”
过小年,比平时多两三个小菜,有一瓶山东高粱酒。母亲也会喊邻居来喝两盅。有几年,母亲总会提前招呼门前单身小伙子来我家过小年。
母亲善待他人,年老时获些福报,那单身汉后来成家立业,
一家人对母亲多有照顾。
农村有句话叫:“穷人家会养猪”,我家的猪放养在大门前,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养的两眼合成一条缝,每到过年时都是体肥膘胖,走不动路。一头肥猪是我家最大的财富,是一年中最大的收入。常让隔壁邻居羡慕嫉妒。但是,上好的黑猪肉,我家除了留些猪头肚杂,所剩无几,必须卖钱,补贴家用。
我对世间的食物第一个最高评价的是“豆腐脑”。年关将近,祖母张罗着打豆腐。头天晚上浸好黄豆,第二天,摆好石磨。祖母坐在石磨边,手里端着脸盆,盆里是昨夜泡好的黄豆,祖母捞出一勺夹水的黄豆,倒入石磨。母亲手脚协调一致地推拉石磨。有时,我和姐姐也帮着出力。看似轻巧简单,我踊跃地要求独自推拉。当我握紧木推把,推动石磨,到顶头就定住,怎么也动不了。最后,母亲笑笑说:“看人家吃豆腐不要牙齿吧”。我只得灰溜溜地退出,看着母亲和祖母步调一致磨豆腐,石磨哼着,木推子“咿呀咿呀”地轻唱着,时间悠悠,觉得日子漫长而美好。祖母一边加黄豆,一边回忆往日时光,说些陈年旧事,把年关的日子染上了浓厚的年味,斑斓的色彩。煮好豆腐脑,祖母盛一碗热乎乎的香气扑鼻豆腐脑,放些糖,我搅拌糖,闻着香气,味蕾全部躁动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滑嫩爽口,甜蜜清香的豆腐脑入喉,感觉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我家处在
拥挤而低洼的村中央,鸡鸭几乎养不起来。母鸡孵下几十只小鸡,到过年时,大约只落下两三只鸡,鸭是一只都没有。过年时,很多人家亲戚来了,要“烧茶”,一般只有稀客尊贵的客人才“烧茶”,烧茶就是碗里面条底下压一只鸡腿,大多数人情况下,亲戚都不会吃鸡腿,因为鸡腿还要留着来日招待下一位客人,只有在主人盛情劝说、拉扯下才忐忑地吃下去。我家更是舍不得杀鸡,只有等家境殷实的母舅家人来了,无以招待,才狠心杀鸡。有一年,家只有一只母鸡,迫不得已杀了给刚做手术的舅妈吃了。多年后,舅妈一直念叨母亲,:“虽然家里穷,但她一直很做人的”。
我们家在田畈上缺少柴火,过年时家还要向山里人家购买枞树桠和木炭。三十晚上最奢侈的是支起火锅,把煨好的猪头和猪蹄放进火锅里,在寒冷的大年夜,外面冰天雪地,屋檐挂着长剑般冰凌,一家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嘴里品尝着美味,心里溢满着快乐,人间的福气就在此刻弥漫开来,流入每个人记忆,流到久远的岁月。
晚饭后,桌上收拾干净,摆上花生,瓜子,方片糕,放两盏洗净的茶杯,等待拜年邻居。当我急猴猴地要到玩伴家去玩时,父亲照例递给我一叠土黄色的纸币,都是崭新的一分的纸币,二十张。前一天,父亲特意从银行换的。我接到钱时,心花怒放,激动万分,把它们翻过来看翻过去看,至今我对黄色的一分纸币还有印象,那油墨的香气仿佛还缭绕在我鼻前。后来,父亲每年都会增加一点压岁钱,最多的一年达到一块。我出门前,父亲为我点亮鲜红的灯笼,竹子编的,红纸糊的,里面摇曳着红蜡烛的光亮,它我童年见过的最美的东西,永远刻入我的记忆里。我兴高采烈地打着灯笼出门,最先去李泉家,他和我最玩得来,亲如兄弟。然后,我们一起各家各户走访,呼朋喊友。
大年初一,鞭炮声响声震天动地,此起彼伏。初一是不喊起床的。我想到要穿新衣新鞋时,心里有股劲催着自己起来。母亲把她在农闲时间里纳好的布鞋,给我穿上,虽然,母亲特意做大了些,穿在脚上还有些挤压,我嘴里叨咕着,母亲欢笑地说“:穿几天就好了”。对穿新衣,我一直没有印象,估计那时,我没穿过新衣。等我成年走上社会自个赚钱时,我每年坐定要买新衣,初一那天穿上,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二十年。如果,没有新衣穿,觉得过年有什么重大的事没有做,会忐忑不安的。
穿上新鞋,我蹦跳着去李泉家。他母亲走的早,没有新鞋穿,但有新衣。他机灵乖巧。他带着去家境稍微好的人家拜年。那时,年少无知,不知道怎样拜年法。记得有一次,走到他叔叔家院外,看见院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堆满着瓜子糖果,围坐着一桌捧着茶杯喝茶聊天的大人。
“我们去拜年,就有糖果吃。”他对我咬耳说。
“我不晓得怎么拜年。”我怯生生地说。
“你跟我学!”
说完,李泉走进去,在到众人面前,假装趔趄摔倒,又像特意跪下似得,磕了个头。我不知可否地跟着学他的样子学着做。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他小婶笑呵呵地快步走过来搀起他,接着抓来一把糖果和花生分发给他和我。当时,我感觉满脸通红,火辣辣的。
跟着他挨家挨户地拜年,回来时,裤子袋褂子袋都塞满了瓜子糖果。我们心里乐开了花。
相对于我家房子
低矮狭窄,母舅家是气派的八间红砖大瓦房,每间都是宽敞明亮的'。他家里还有只有少数人家才有的煤炉灶,那时我非常喜欢闻烧煤的气味。他家门前非常开阔,一目千里。初二,母亲总是带着我回娘家。跟在母亲后面进入母舅家,有些羞赧,非常拘谨,感觉有些新鲜和稀奇。
童年,过年最激动人心的事是观灯。记得有一次,村里疯传要来一班出灯的,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村里人在寒夜里守到十一点多,仍未有一丁点锣鼓声,只得怏怏不乐地睡觉。后半夜,我正睡得迷糊。父亲急促地把我叫醒,说“灯来了!”被窝非常暖和,有点的不愿意起床,父亲兴致盎然,不断催促我。我穿好衣服跟着父亲跑出来。站在村边,看着点点灯火在闪烁着,由远而近,锣鼓声一声声敲碎了村庄的宁静。出灯的队伍越来越近,我的心越跳越快。
各种灯笼组成的长龙,让人眼花缭乱,随着震天动地的锣鼓声,他们进入了家族堂厅,围观的人比肩接踵,人头攒动。有的爬上草垛,有的爬上树桠,有的站在板墩上,热闹非凡。那是村庄里难得一见的盛况。
时光流逝,这种盛大的场面,在逐渐凋零的村庄难以重现了。过年的气氛淡了,年味也没了。父亲留给我许多关于过年的美好记忆,而我有什么好的活动给孩子一个美好的过年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