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关于贫困的记忆
如果问现在的年轻人“你贫困过吗?”,估计十个人里没有几个会说自己贫困过;如果要问“你缺钱吗?”,估计一百个人都可能说自己缺钱。所以这样,是因为贫困已经离我们远了,至少我们都在温饱线的上边。至于钱多钱少并非数字的问题,多数时候是对生活更高期许或生活压力导致我们总是感到有钱少的感觉。但无论怎样,贫困或钱少总不至于让我们正常的人失去理智或作出过于激进的事情来。
我贫困过,因为贫困我曾经做出过不符合年龄特征甚至让大人们瞠目结舌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令自己忍俊不住。
事情发生在33年前,那一年我13岁,刚上初中。记得是初春时节的一个晚上,由于白天要走近十公里的路程到邻村上学,尤其是刚刚开学还不太适应,我感觉有点累,天一黑我就和弟弟躺在了被窝里。正当困意来袭,朦朦胧胧中好像看到父亲、哥哥和姐夫匆匆忙忙走进房间,几个人盘腿坐在炕头那一侧抽起了蛤蟆癞旱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兴奋又有点焦急地谈论起来。那蛤蟆癞旱烟是父亲种在屋后院子北墙根处的,那块地阳光充足,还有点碱性,因此抽起来异常有冲劲。我哪能还睡得着觉,就悄悄地听他们谈论。那时我家点着白炽灯泡,母亲为了少花电费不让我们点瓦数高的,好像是15瓦的吧,当时是最低瓦数的。虽然灯光不太明亮,但我还是看清了父亲他们几个大人脸上一会放着光,一会眼神又忧虑重重起来。我睡意全消,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议论好像从未经历过的大事。
那确实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大事,没有那一件大事或许就没有中国的今天,也没有我家乡巨大的'变化,也不可能让我家在短短几年内过上了温饱生活。那件事就是包产到户政策在中国农村的实行。
原来,村里召开了社员(村民)大会,传达了上级文件精神,大意是要学习安徽凤阳小岗村经验,因地制宜搞土地承包责任制。村里大致形成了几种意见,有的赞成马上承包到户,有的赞成联产承包,有的提议看看晚一年再说,还有的明确反对。那时候,向我们这样家里人口多、生活很贫困的家庭反应最积极,因为大家隐隐约约地感到摘掉贫困帽子的机会来了。但是,由于村里意见不统一,尤其是有的村干部感到要失去一部分权利,积极性并不高,因此父亲、哥哥和姐夫他们就担心加焦急,一边是满怀憧憬,一边又忧心忡忡,让懵懵懂懂的我看着都非常着急。我还是听懂了他们的谈论,尤其是听到包产到户后家里就会有自家的地、自家的马,自家的地里可以多多地种麦子有白白的馒头吃,我也兴奋起来。想到有人要反对包产到户,有人还在迟疑,我年少的心里冒出了一个令我自己都吃惊的想法。
我捅了捅弟弟,我俩偷偷地穿好了衣服,趁父亲他们不注意溜到哥哥住的房间,找到过年时写对联剩下的红纸,裁剪成大概3、4条红纸条,用稚嫩的笔记写上了“包产到户好”“分田到户好”等字样。我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几张标语,聪明的弟弟抓出两个晚上吃剩下的粘豆包,我们像两个地下党似的,溜着墙根往村部摸去。那天晚上并非月黑风高,而是一地银亮的月光,只有百十户的小村静谧安详,低矮的土坯房一家连着一家,灯光却很稀疏。弟弟毕竟还小,到了村部屋后的矮墙边,他说什么也不敢往前走了。我接过粘豆包,让弟弟在矮墙的豁口边放哨,一个人爬了进去。也许是人们都像父亲他们一样急着回家讨论当天开会的内容吧,村部院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办公室里也没有灯光,整个村部出奇地宁静。乘着月色,我即感到兴奋、神圣而有点胆战心惊地溜到村部房前,由于害怕也没考虑顺序,也不知道反正,总之是将那几张红纸条被我牢牢地一张一张粘到准确说是摁在了墙上。
第二天,我和村里几个小伙伴步行到邻村上学,大概是早晨6、7点钟,出村还没有多远,就听到村里的大广播喇叭有人喊话,我听得出那是村书记的声音。同伴凤彬突然停下脚步说“快听快听”,我们都停下了脚步。断断续续地传来村书记略显激动地声音,大意是村里发生了一桩案件,有人在村部墙上贴了大字报,村里已经向公社(乡镇)报了案,脚印都被洗脸盆扣了起来。说实话,听完这条广播,我还真有点后怕,我记得我那颗年少的心忐忑了好一阵子。
我曾经扪心分析过当年自己的行为和心理,都没有找到很好的解释。当承包到户实行后的短短几年里,我家不再缺吃少穿,不再为买油盐酱醋那几个钱发愁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师范,我明白了,年少的我是被贫困折磨得有了那样成年人都少有的幼稚举动。此外,别的什么原因都没有。
现在,我不算贫困,我的哥哥、姐夫以及村里的乡亲们都已摆脱了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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