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沧桑散文
曾祖母走的时候,正好八十三岁,在卧床三年之后。
曾祖母有着怎样的一生,我并无直接印象,在我朦胧的记忆之初,她便长久地坐在床上了,看见有孩子来,便伸出一双嶙峋的手。我却似乎从未靠近,只扒着门框,怯怯地看她深陷的眼窝,和她没牙的瘪嘴。
后来没多少时日,曾祖母便永远地走了,出殡那天,下着大雨,我随着送葬的队伍,在泥水里踽踽而行,看着前面漆黑的棺木,幼小的心里,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一种恐惧,对生命,有了一种认知。
现在我二十岁,正值青春,看似如此。
我也希望如此。
用“沧桑”来形容二十岁的年华,未免显得矫情。可谁又知道呢?每个人的生命各有不同。人生,这个词总让我觉得太硬太长,像一棵老槐树并不直挺却坚硬的树干,饱经风雨,历尽沧桑。又似一条长长的道路,明知有终点却仿佛总也望不到尽头。然而我才二十岁,是刚在泥土里探好位置的树苗,有细高的杆子,还没有几片叶子。我才二十岁,我对自己说。
二十岁,我不想谈人生。
虽然,对于我的人生,我曾有过千万个想法,作过无数种打算。
六岁时,在一片缟素中,我知道了人生是一段路程,会有很多人陪你走过,幸运的话,会有很多人为你送行。
十二岁,由于一篇“大逆不道”的日记,连人带书包被赶到假山池边“面山思过”,看到水里青绿的水草,盼望着变为一尾鱼,躲到水草里,不必在意别人是否注意到年迈的奶奶没及时为我换洗的脏兮兮的校服。
于是,终于“豁然开朗”,为了有一天像鱼儿一样不必循规蹈矩,开始了一个孩子的循规蹈矩。
十九岁,以为终于可以靠近鱼一样生活,没来得及欢呼,却忽然发现,鱼儿再如何悠游自在,也永远摆脱不了对水的依赖。
原来,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自由自在。
二十岁,看到一句话,人生,就是在自己的.哭声中到来,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开。
二十岁,读到龙应台的《目送》,知道了所谓父母子女,不过是一场场目送,所谓人生,真的只是一段段旅程。
二十岁,读张爱玲,读萧红,学会用一种带有温度的冷漠,看人生的欢乐忧喜,悲欢离合。
原来,这二十年里不断经历着的,便是不断沧桑着的。
我已经二十岁了,我对自己说。
二十岁的沧桑,无关矫情。
一生的沧桑,也无关悲凉。
沧桑不是年龄的累加,也不是生活磨难的集合。沧桑是一种感悟的沉淀,是一种不断丰厚的成长。佛曰,人生有前生今世,万事皆有因有果。或许真的,沧桑是从前世就开始的修行。
或许幼语咿呀,或许白发苍苍,或许身姿矫健,或许步履蹒跚,我们从呱呱坠地,便开始哭,开始笑,开始有忧愁和欢喜,开始得到和失去,开始遇到和告别一些风景。这是一段旅途,一段永远没有回程票的旅途。在这段旅途中,我们且行且思,不断沧桑着别人,也沧桑着自己。
无论现在在哪一种生命状态,也不论到了哪一个站点,人生就是这么沧桑着走过来的,还会一直沧桑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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