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树的散文
删树可是技术活,那要艺高胆大,我们那里大多是白杨、榆树、红柳,我不知道“删树”的“删”是否应该这样写,但意思还是八九不离十的,因为删树就是删繁就简,把多余的纸条砍了,让树清清爽爽成长,那样才会成为栋梁之才的。要是对它的旁逸斜出的枝条不及时删除,任其自然,最后只能是烧柴而已,当不了大材料的。
榆树不容易长大,一般情况下,人砍下手腕粗细的枝条,做个榔头把、镰刀把就可以了,因为矮小,有点力气的人都会砍下来。红柳更不用说,人们往往在它生长的繁密的时候,把大量的枝条砍下来,捆成一捆,背到家里,在盖新房或者盖草棚之类的时候,铺在椽子上面做屋顶。有时也是为了插柳,俗话不是说“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嘛,这柳树的生命力极为顽强,随便砍个枝条插下去,就能成活,几年后那里已经绿柳成荫了。而砍了枝条的柳,一开始看上去光秃秃的,没过多久,就会抽出新芽,再过一段时间,柳条已经在微风中招展开来。
删树之难,难在白杨。虽说白杨也极为普通极易生长,但小的时候,用镰刀之类的工具就可以把多余的枝条砍了,问题是每年要砍,要是不及时删除那些在人们心中多余的枝条,任其自然生长,即使树冠如巨伞,可以挡雨遮日,撒下一大片绿荫,但终究成不了大材,庄户人家不只需要椽子、檩条,更需要栋梁,哪怕不盖新房,也能卖几个钱花花。当然砍下的白杨树的枝条,随便插在土里,还是能发芽生长的。所以小时候栽树,树苗不是专门培育的,大树上砍几根枝条,就是树苗。问题是白杨长到大人都合抱不住的时候,树冠已经高高在上,不是谁都能爬上去删树的,只有艺高胆大的人,才能爬上去,很潇洒地用斧子左右开弓,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砍断的.树枝“刷”地坠落到地面,扇起的尘土四处飞扬。那人出发前很潇洒地把斧子别在腰里,收束衣襟,在大家敬佩的目光里,像一只猴子,双手抱木,嗖嗖嗖几下,早就坐在了树丫里,俯视下面的苍生,有时还要表演几个高难度的惊险动作,博取大家的喝彩。工作结束后,又嗖嗖嗖几下,早就溜了下来。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小时候,就亲眼见了一个为生产队删树的人一失足,从树冠上摔下来,大家迅速跑过来团团围住,那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还是有经验的人看了看,把手伸到那人鼻息出,说没什么大碍,找点童子尿灌下去就会好。于是乎急急忙忙找小孩撒尿,胆大的马上行动,胆小的直往后退。后来灌了童子尿,没过多久,终于苏醒过来,有惊无险。但那件事给我的印象却极深,从此以后,我是端端不敢上树的。
后来包产到户,我家在村口也分了小树林,里面就有几棵大树,每到春天要删树的时候,父母只能请人,村上多的是艺高胆大的小伙子,只要说个话,人家就会抽空,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完成任务。过了几年,大树用的用了,卖的卖了,小树还没长大,好多人都把自家的树林砍了,改造成天地,原来“绿树村边合”的景象一去不复返,删树的精彩表演和惊险故事就再也没有上演过。
曾经读过一篇文章,写的也是类似的删树,只是人家不叫“删树”,而是叫做“阉树”,也是将树删繁就简,把旁逸斜出的枝条删除。不过既然叫做“阉树”,那就是对树施以宫刑,被“阉”过的树,自然也就成了树中的“太监”,那是对生命的戕害。树成了人的玩偶,按照人的功利目的生长,失去了它的天性,破坏了自然的规律。不过按照人与自然和谐生态的角度谈论这些问题,我也没有比别人更高明的观点。要是没有删树的举动,让白杨、榆树、柳树等等顺其自然成长,遵循自然界的规律,保留自然的原貌,也不失为一道风景。我所记忆中的删树,一则在当时也是为了植树造林,直接选取树枝,栽种下去,就成了它的后代,蔚然成林,这在当时也无可厚非的。至于人们处于功利目的,通过修建,让树成材,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的培养却和树的栽培是相同的,白杨的旁逸斜出的枝条修剪了,才能参天;人的“旁逸斜出”的枝条删除了,才能走正道,以至于成才,这个道理却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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