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人寻找最武汉散文
武汉被称为“四大火炉之首”,并非很恰当。这里天气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种烈火烧烤般的干热,而是那种闷湿潮粘的热。天空中明明在下着雨,小雨不太,时起时歇,扬汤止沸一样,没什么效果。夜里还是这种闷湿的热,清早好一些,也还是湿热。觉得武汉差不多是个恒温的汤锅,或者蒸笼。只看温度表,也许并不是很高的数字,但身处其中,却是挣不脱逃不掉的让人热的发闷。
从地理上看,这里江水交汇,湖泊遍地。按妹夫大伟骄傲的说法:我们这里有山就有水,有水就有鱼。山也并不是很高,水也浩大连绵,四通八达。却如何捂住如许的热量?原因可能有许多,也无非天地之气使然。
武汉人气很也旺,在全国来看,也属于“特大城市”。看来也是天钟地秀人文汇集的地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热”字就能阻挡。再说了,热不热要看对谁说。比如,热带鱼就能在热带水里游的开心,给它换点清凉水流,怕也是要命。还是那句话:一方水土一方人。
最武汉的武汉人什么样子呢?
同样的路,旁边同样的高楼,坐在车里从天窗上往上看,同样一种坐井观天的感受。武汉的桥有名,大桥二桥三四桥,又从江底下修了隧道。商场里也是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各色人等匆匆忙忙。没错,这里是武汉,可又和别的都市有什么不一样呢?
妹妹带我们过江来,说,这边是汉口,坐轮渡过去就是武昌。户部巷,那里有许多可看的东西。
武汉人,什么样子呢?
是那个街边卖魔术道具的老艺人和他的儿子?手里不停的把戏,头上戴了麦克,不停的表演,不停的说,带着浓浓的湖北口音的普通话,一连串的说话:大家看,大家猜……就是这么神奇……不要拍照不要拍照,我们是有肖像权的……
是那个剧场里演出主角?唱歌跳舞,耍宝卖萌。喝着整瓶的啤酒,唱“你就是我的唯一”,他还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搂着下一代,唱着迟来的爱……
是招待所总台那里,订票的女服务员高昂着头,斜着眼问:说你什么走,没问你什么时候到;闹市街里,一个全身披挂着破布条,拄着一支拐杖,像个稻草人一样的老乞丐,歪歪斜斜的往前挪动,另一只手伸出一个破碗来。对面走过一个时尚美丽的女人,往他碗里放了一张纸钞;夜市里,蛋糕店还在营业,广场上,玻璃透明的方台上,有小孩子爬上爬下;霓虹灯下,路边的雕塑也各具情态。强劲的,如炼钢打铁般的音乐响起。有两三个年轻小伙子在跳舞。和着节拍,剧烈的扭摆躯体。好像他们的身体也如一个个金属拼接的硬块,在重金属的节奏下,不断的拆散又重组。他们在斗舞,尽情快乐,尽情疯狂的展示着自己的难度。向对手挑逗,也向四周的观众炫技。我注意看了一下,他们身边并没有收钱的道具,比如小箩筐一类。那么,这几个年轻人也就是在纯表演。观众本身就是对舞者的奖赏。人也从四周里聚拢来,越聚越多。场内斗舞的年轻人就跳的起劲。舞步古怪而神奇。我的外甥女突然就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用了不小的童声评价:植物大战僵尸。我们就赶紧拉了她默默的走掉。
武汉人到底什么样?
走在大街上,我也曾有些留心看。武汉人也是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老有少,有俊有丑。若说不一样,与我原心中所想的南方人好像还是有些不同。印象中,南方人个子要稍矮一些,面色白如脂如粉。腿细如竹筷,说话温软细小。这好像与江南苏浙一带的有关。武汉却不是。个头并不矮,也不瘦弱,武汉话说起来,也麻辣豪迈,句子里又绕个小弯,甩个尾音,听起来颇有些音乐感,仔细听,大多也能听得明白。从相貌上看,与北方人相比,好像五官更为紧凑一些,线条也显得浓重。若在纸上画,北方人直接用线条勾就好。武汉形象应当再选个粗些的炭笔,线条要粗重且圆润些才对。
长江轮渡的时候,坐座旁边的那个武汉女子,可能是看到我拿手机在拍照,也可能是看我不奈当地酷热,满天大汗。攀谈两句,她就问:你是来旅游的吧?……最武汉的地方?不好说。现在老城区都拆得差不多了。那些老建筑啊,老习惯啊,也不是容易看得到……来双扬?哦,你说的是池莉的小说里那个是吧?知道知道。她写的那条街就在汉口,江汉区。那条街也拆掉了……
那位武汉女也温婉可亲,她的话也让我感叹:来武汉的这几天,我也就一直在江汉区住着。她说的那些街道,拆了的,没拆的,也就在我每天的周围。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油然而生。
寻来找去,又想到热干面上来。
我们出去逛街(武汉话读“该”),就在不同的.街道上,显眼处,看到两座铜塑。真人大小,活生生的卖热干面的塑像。两个人物都是笑眯眯的面老板形象,看衣服穿戴,应当是民国时期。其中一个是手里刚抓了面,还没有下锅。另一个好像是刚从锅里捞出面来,锅盖还敞着,锅里黄铜铸的热汤泛着晕圈,看上去让人觉得好像正冒着热气。我就忍不住探手试了一试。――武汉“热干面”是这个城市极深的烙印,也一直烙记到武汉人的精神以内,当然也会有其客观原因。武汉多水气,人们要以“干”来补足。就像武汉人爱吃辣,无辣不欢。可能与地处潮湿有关系。像北方干冷的地方,就多是汤面。比如“刀削面,牛肉拉面”等。人若多食干辣,就会上火得病。在武汉吃热干面,就可以水火交济,其乐融融。热干面从做到吃,不超五几分钟,极为快捷。浅浅一桶面,吃后却极抗饿,挺时候。另外,干面也比汤面容易携带(听说,武汉公交车也有上车吃面的。有的还是汤面,司机师傅一脚刹车下去,连面带汤,不知给谁兜头浇上。――那不是热干面的风格。),可以边走边吃。于是,这种面的普及传承也就自然的广大了。
我这里想说的是,热干面细长盘曲,堆在那里,条理清晰,毫不含糊。是不是就可比喻武汉人心丝繁复而细致,心路盘结通达?干热麻辣在外,又结实耐久在内?热干面是浸油的,长吃面的人就有些油滑,怕也和情入理。
早晨,招待所后面小广场上。有老头听收音机里唱楚剧。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字字句句也都听不清,只是腔调却极激昂慷慨。听起来,就亲近许多。要知道,我们燕赵自古就多慷慨悲歌之士,听不惯吴音软语。觉得楚剧和我们河北梆子多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说某个地方人,也往往是管中窥豹以偏盖全。真正的想了解某地人的性格。需要在那里住几年,和当地人喝同一处水,吃同一锅饭。和他们一起打过牌,喝过酒,逛过街,借过钱。一起共过事,打过架,学会了当地话,各自相安无事,又还是觉得若即若离。这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说了解了当地是一些什么人。只几天功夫,说什么都不会很准确。
附,那几天所了解到的一些方言。
武汉话“L”“N”发音正好相反。姥姥不叫姥姥,叫做“脑脑”;豆腐脑,就叫做“豆腐佬”。奶奶叫“婆婆”,爷爷叫“爹爹”。出门叫到陌生女人,比母亲小些称为“姨”,大些的叫做“伯伯”。奇怪吧。再说一个奇怪的。哥不叫哥,就做“乖”。吃饭时,对面一哥们,举着酒杯朝我叫“乖子,哈酒”。我不知道是不是应当告诉他,“乖子”,在我们家乡是一种昆虫。装到笼子里可以“唧唧”叫的那种。书上一般写作“蝈蝈”者,是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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