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香入梦来散文
对油菜花的钟情,非一时心血来潮。
古城西安盛开的月季和牡丹花,以及丁香花的芬芳,勾起了我的思乡之情,我更向往的是摇曳在家乡黑土地上的油菜花。
昨晚的梦里,我坐在了扁都口的山坡上,看到了田野里金灿灿的油菜花,我迫不及待地吮吸着那浓浓的、带着泥土的清香味,入心,入肺,即刻浸入了我的骨髓……
那一地一地摇曳的花朵,犹如万千的精灵在舞动,在与祁连山遥相呼应,排遣着雪峰四季的寂寥。
醒来后顿悟,我并非只喜欢油菜花的那份清香,我喜欢的是她的自然与朴实,更敬佩她坚守高原,扎根于黑土地的那份执着与顽强。
因为从小生活在祁连山下,不仅对这片土地有深厚的感情,那份对油菜花怀有的情感,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那些年,春天里,我跟在大人们身后,随着两头老牛架起的犁铧,踩着飞扬的尘土,寻找地垄沟里被犁铧翻起的黄参,那白生生的根根须须,像极了爷爷们嘴上的胡须。一群孩子眼巴巴瞅着犁沟,平日里很要好的伙伴,为争抢一个黄参,你推我搡,甚至于会大打出手,而扶犁的爷爷或是伯伯们会甩起吆牛鞭子,大声呵斥,孩子们会立刻散开,牛儿也哞上几声,加快了脚步。
我们看着叔叔们扬起鞭子,长长的鞭稍啪地一下落在马身上,那拉耙子的马儿浑身一抖,即刻仰起头,甩着尾巴,哼哧哼哧,在人的吆喝指令下,顺着犁铧耧沟,拉着耙子,憋足了劲,一遍遍地将犁翻的土坷耙平整。我们分享着大人们满怀相信播种庄稼,憧憬希望的那份喜悦。
当播到地里的油菜种子发芽,顶破土坯冒出一对小叶片时,村里的大妈婶子,姑姑,姐姐们,头上包着色彩鲜艳的花围巾,腋下夹着芨芨草编织的圆筐子,赶着趟儿,蹲在菜子地里,右手握着锄草的'铲子,左手随右手铲草的节奏,麻利地将铲除的杂草拾到身边的筐子里。女人们握铲子的手,在幼嫩的油菜叶片间不停地铲着,拨拉着,那些刚出地的纷乱杂草,灰条啊,燕麦啊,刺盖,都逃不过她们敏锐的眼睛。虽然那双捏绣花针的手皴裂了,但她们脸上荡着的是满足与幸福的笑意。一天又一天,整个夏季,她们几乎都是蹲在地里,与油菜寒暄,与杂草拉着家常,倾听着油菜开花的声音。眼看着油菜的花朵长到碗口大小时,她们趁歇息的机会,便将油菜花朵拥挤处的叶片掐些带回家,用开水过滤后,撒上食盐、蒜末、葱花,调料等,再用清油,也就是油菜籽榨的油,烧熟浇在上面,拌上醋,就是一道清淡爽口的凉菜。有时候掐多了,也可以用发酵好的青稞面做皮,将油菜叶做馅,拌上烧熟的清油,包成相似于饺子,却比饺子大好多的一种面食,被我们称为扁食。吃起来清爽可口,柔中带有韧性,也是夏季清热解暑的美食。
家乡祁连山下最美的季节是油菜花盛开。那满目耀眼的金黄里,散发着浓浓的清香。蜜蜂嗅着花香,忙着前来采蜜,蝴蝶争先恐后地赶来,踩着花朵骄傲地起舞。心灵手巧的农家女,绝不错过这每年一季的好时光,她们在田间地头,欣赏着一地的金黄,为自己辛勤的付出感叹着,欣喜着。她们再次甩开膀子,为土豆松土打塄,清除麦田里的杂草。夜间,她们则铺开自己最珍爱的绣布,非常仔细地将油菜的花朵或地埂上的野花奇草,一笔一画勾勒在布上,趁天阴下雨不出工的机会,用一根银针抛撒着长长的丝线,做着自己喜欢的女红,想着心中幸福的小秘密,那幸福的花朵早已绽放在了心头。
农人们看着油菜开出的繁茂花朵,掩饰不住的喜悦已挂在每个人的脸上。因为繁茂的花朵落下,丰盛的果实就会挂满菜籽的枝干,那圆滚饱满的黑黝黝的菜籽粒,在农人眼里就是一年辛劳的全部希望。家庭开支,娃娃们的学费,全都指望油菜籽能卖个好价钱。菜籽儿炸出的清油汁里,倾注了他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望,端上用清油炒出的饭菜,他们脸上溢满了幸福与满足。
祁连山下黑黝黝的土地,是油菜花舒适的温床。扁都口的油菜花,已成为贴在家乡脸上的一张标签。不管我走到哪里,去过多少地方,欣赏了怎样艳丽的花朵,但,家乡的油菜花以她朴素和自然的大美,依然在我心里占着重要的位置。她如同我的亲人,是嵌在我心底挥之不去的依恋和牵挂。
俗话说,走不出的是故乡情。家乡的油菜花之所以让人喜欢,不仅仅是她的花朵艳丽,味道清香,主要的是她与憨厚朴实的庄稼人一样,无论是贫瘠的土地,还是严寒的高原,只要撒下种子,她都以顽强的毅力在土壤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扁都口一年四季春冬季漫长,夏秋季短暂。炎炎夏日,海拔4800多米的雪峰线以下山花烂漫,雪峰线以上白雪皑皑。六月天也会突降大雪。然而尽管气候严寒,但在7月中旬油菜花依然在一夜之间就会“突”地从地里跳出来,把金色涂在大地上,冷峻威严的山峰一下着了亮色,单调的石崖峭壁仿佛看到了希望,寂寞中的山峦沟壑立刻焕发了新的活力。朵朵黄花相依相拥,大片的黄色,宛若大地为万物铺开的花床,只要有灵性的生命,都会在这张花床上做梦。花的清香,色的艳丽,以及劳作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会在花床上进入绵长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