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童年记忆抒情散文
家乡农村,每年刚进腊月,家家户户都为过年的事做起了准备。腊月十五一过,过年的食品制作就开始了。烙“燕”(烙制品)是大嫂的拿手戏,她能同时操作三个“燕”锅,每个“燕”锅的下面都燃烧着秫牙。她的两手同时并用,操作起来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并保证出锅的每个“燕”都不生不煳。她烙“燕”的时候,我总会一旁看着,并且要把烙出的第一个“燕”拿来尝鲜。一晌下来,几十斤“燕”就排满了一笸箩。接下来几天就是蒸馒头,蒸发糕,包包子,蒸枣花、枣卷、枣塔、枣山,蒸粘团子(枣豆馅、黍面皮),炒花生,炖猪肉,直蒸煮得盆尖缸满。那时的天气比现在冷,这些干粮足够全家人吃到正月二十,这就是先人传承下来的“蒸装”。
前清村腊月二十一是鞭炮庙会。因为离家近,父母就会放心让我自己去。父亲给我伍仟圆(旧币)钱,我约几个好友,迎着凛冽的北风,一路小跑去赶庙会,来到庙会,那里琳琅满目的香烛、年画、神码、香炉、粉条、白菜、猪牛羊肉、绢花、花布、炊具、各色玩具等物,我们都不屑一顾,就一股脑儿扎进那震耳欲聋的炮市。一个满嘴没牙的老者,站在一挂大车的车帮上,左手举起悬挂着千头长鞭的竹竿,高声喊着“从南京,到北京,点鞭炮,听音声,响不响,点点看......”说罢就用火绳将长鞭点燃。噼里啪啦的长鞭在过往人群的头上冒着白烟炸响,人们很快就手捂耳朵躲到一旁。等长鞭响完,好多人就一窝蜂地挤到大车周围,争相购买他的鞭炮。这时,就在老者斜对面大车上的黑脸汉子,迅速擎起更长的一挂大鞭,站在车帮上大叫“老少爷们!来来来,听一听,看一看,哪挂不响,不要钱,哪个好,比比看。光说不算,比比来看!”话音刚落,也点燃长鞭。他的长鞭响过之后,人们觉得他的鞭炮声响更大。围拢对面大车的人们,立刻散开拥向这边的大车。我和几个小朋友也受诱惑挤到黑脸汉子的大车前,买了两挂一百头的小鞭。在不远处卖两响的,也竞相燃放自己手中的现货。由于当时我们年岁太小,对那大个的两响没过高的奢望,只是远远地看了许久,看天已正午,就把剩余的些许零钱,买了两块梨膏含在嘴里,挤出了庙会,十分满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写大红春联,是父亲每年腊月后几天最为忙碌的日子。父亲是位中医,经常为人们诊病疗疾,他开具处方练就了一手漂亮的书法,每到过年时节,为左邻右舍书写春联就成了他的“份内”之事。腊月二十三四,人们就把大红纸陆续拿到我家。父亲在行医之余,就挤空书写春联。他要写春联,我总是事先为他磨墨,等墨的浓淡合适时,父亲就把裁好的红纸让我用手按着,于是他就笔走龙蛇地书写起来。不大工夫,写的春联就晾满了半个院子。半天下来,他虽然累得腰疼背酸,但看到自己书写的满地春联,脸上还是洋溢出十分惬意的神情。
转眼已到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忙包除夕的饺子。临近中午,鞭炮的响声一阵紧似一阵,也愈来愈加密集,响彻整个村庄,火药香味散发到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人们煮饺子出锅的信号。这时,每家都会有一个人,端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径直走进家庙去祭奠逝去的先祖。
夜幕降临了,我打着小灯笼走出家门,看到家家门前都挂上了灯笼,灯光把各个家门上贴的大红春联,映照得格外鲜红,其喜庆的气氛难以言表。街上灯笼会那更为明亮的大灯笼早已升上了街道的'上空,把整个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没有多久,就被母亲唤回家中。说是要早点睡觉,明天大年初一要起五更。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突然被鞭炮声惊醒。我下炕走到院中,看到哥哥们正在起劲地燃放着震耳欲聋的鞭炮。那炮声已和四邻八家的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震动寰宇的交响。厨房里大嫂正用力地拉风箱,母亲正搅动着锅里沸腾的饺子。等全家人吃好饺子以后,就倾巢而出汇入人流之中。这样的拜年要持续两三个小时,东方刚刚放亮。这时所有的人就聚集到家庙门前,树上倒垂着燃放着的长鞭,十五六个大人连续不断地点燃捏在手上的两响,射向高空的爆竹发出震耳的钝响。一阵激烈的鞭炮声过后,族长高声喊道:“大家给我们的先人拜年吧!”于是,人们就面对着家庙跪拜。此时,天也已经大亮,人们分散开在街北朝阳的地方自娱自乐起来。有的在楚河汉界两旁对弈,有的围拢在一起甩牌,有的在看河南坠子。孩子们有的在地上打着陀螺,有的在街心结冰的地方跃跃欲试地弓腰试滑。老人也有怀抱着头戴虎头小帽的婴孩走来走去的。女人则更钟情于到新结婚的人家串门去看新媳妇。辛勤劳作了一年的人们此时的心情得到了最大的放松,这样的娱乐,一直到元宵节过后才会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