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老宅抒情散文
在梦里,我时常忆起乡下的老宅,因为那里住过父母的辛酸,也住过我人生最初的欢愉。有人说这是一种古典的病,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很时尚的享受,它既能让人心痛,又能温暖胸怀,这就是思乡。
我家老宅,在大丰市区北边的大四河东侧,离曾经著名的淮南纱厂和盐垦中学只有里把路。最让我不能忘怀的就是老宅那屋、那塘、那树。屋子虽是小砖小瓦,但低矮、狭小,大约只有四五十平方米,由于年代久远,墙壁表面几乎一直是斑驳不堪,一道道弯曲的缝隙,就像外公臂膀上突起的青筋。小屋看上去岌岌可危,却居然像一条永不沉没的小船,在风雨飘摇中没有回过头。那塘,约莫比篮球场小点儿,是当年几户人家做宅基地挖掘而成的。老人们说这塘风水好,所以塘里的水终年不涸,水甜得有名气,在没有自来水的漫长年月里,方圆几里路都有人来挑水吃,豆腐坊用这塘里的水做成的豆腐都好卖些。记忆中那池塘的水纹、浮莲、蝌蚪、蛙鸣,甚至鱼鳞的闪光、芦苇叶的轻拂都极有动感和生机地历历在目。夏天,我和小伙伴们没少在池塘里游泳、扎猛子,有时渴了,就边游边喝一口水,嗬!真甜。那树,更是老宅的标志了。打小我就记得,远远朝一个方向望去,那片耸起绿云一样树冠的地方就是家。十来棵大杨柳围着塘边力争上游,春风来时,纤细的柳丝抢先报春;寒冬腊月,它们不畏风雪的压迫倔强地挺立。由于风雨冰雪长年累月的剥蚀,树皮干裂了,树的根须像老人的胡须凌乱地挂在塘浜上,但它们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尤其那交错的根须总是顽强地施展,显示一种有信心的抵抗、挣扎,简直有一种不可屈服的气度。
曾经,我怨过老宅。记得刮风的时候,屋子里能清晰地听到像哨子一样的声音。下起大雨屋漏如注,盆盆罐罐全要派上用场,像摆八卦阵,泥地面水汪汪的能滑倒人。有时深夜风起,瓦片跳动,老鼠肆无忌惮地攀墙越梁,门窗吱吱作响,这时,总是母亲点亮油灯,唤醒在朦胧中受到惊吓的我们兄妹:“别怕、别怕。”夏夜的小屋闷热无比、蚊虫肆虐,我们要在屋外纳凉到深夜才回屋挤到床上,打着很多补丁的蚊帐总是关住了风却关不住贪吃的蚊子,母亲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端着“美孚灯”,挨着我们熟睡的身子用灯罩烫蚊子。
老宅曾让我记住贫穷的滋味,却也带给我许多快乐,让我尽情享受了童年的美好。待大人们劳作去后,老宅成了小伙伴们的游乐场,床底、塘边、草堆、树叉、锅门口,到处都是捉迷藏的好地方,常常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为此,我没少挨母亲的训骂。夏末秋初的晚上,偶有圆月高挂夜空,像少女丰润的'面庞,恬静地洒下清凉的柔光。萤火虫提着灯笼忽明忽暗的在房前屋后巡逻。家家户户喜欢在屋前的场上一边纳凉、一边手剥玉米。大人们拉家常、絮叨着尘封的旧事,只有孩子们吼着乡谣,像一网活蹦乱跳的小鱼。
老宅常在我情感深处回荡,它像一杯清茶、缓缓地浸透我的血脉。有时,它又像一碗烈酒,瞬息间引燃我情感的火焰,如今在城市鸽笼般的人际关系里,我呼吸着音响与噪音混合的空气,时时感到沉闷和压抑。有时,我独自伫立窗前遥望远方,只有在心里才看到依稀可辨的村村水水,滋生出淡淡的如薄雾般的情绪。我知道,我在渴慕着田野,寻找我迷失的故园情怀。光阴如梭岁月流,当年在老宅,我只是一个不知稼穑的孩童,是母亲的乳汁、是甘甜的塘水哺育了我,是那翠绿的柳丝编织了我的梦想。自从走出老宅以后,我常常被思乡的情愫召唤,永远也忘不了那屋、那塘和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