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渔村抒情散文
那座偎着山坡的木屋,是我们的家。从春三月省作协和文学院把文学创作基地建在秋浦之畔,我就把秋浦渔村当作自己的家了。
今天,我住在自己家里。
一声鸡啼把我从梦里叫醒。多少年的睡梦里没有听到过鸡打鸣了。张开惺忪的眼睛,看见天光正拙手笨脚地在窗帘那儿磨蹭。拉开窗帘,屋后的菜地赫然入目。那氤氲着鲜亮露珠的碧绿菜畦,就像我亲手扶犁耕种而成。我忍不住翻过篱笆,跑到菜园里。一位大嫂微笑着走来,采摘篱笆边的月亮菜。这种菜在我们老家叫眉豆,弯弯的像女子的秀眉,清炒而食时,清甜中带着田野的芳香;若与辣椒一起干煸,便带着野辣辣的气息,又辣又呛又风味十足。我朝大嫂扬了扬手里的青白菜。昨晚的夜宴,让我的胃囊受伤了,此刻多想吃一碗青菜挂面啊。大嫂善解人意地邀我去厨房,我这边下好面条,她就把香煸月亮菜辣椒炒小毛鱼端上来了。
饱餐一顿,喝了一杯热茶,我便在自己家里四处走动了。屋舍间的草地上,跑动着臃笨的家鸡,它们咕咕叫着,你追我逐地找着虫子;临水的一片篷子,摆放着舂米的石臼,磨面的石磨,制作木桶的斧子、锯子;一堆刚刚劈开的劈柴,支支楞楞堆积着,露着白崭崭的木茬子。恍惚间,我觉得这是我家的作坊,我就是那位布衣荆钗烹鱼煮茶的渔妇,而水边赤膊撒网的健壮汉子,正是我唱了好几船山歌俘虏过来的夫君。我的胸中被素朴的爱情装满了,李白的《秋浦歌》响在耳边:秋浦田舍翁,采鱼水中宿。妻子张白鹇,结罟映深竹。是啊,我的夫君在夜以继日地打鱼,作为他的妻子又怎肯闲着,便在竹林深处,张网捕鸟,还罝放了捕兽的网。这秋浦之畔的一家人,在为生计而忙碌时,内心是那样的平和而宁静。这就是一幅温馨的秋浦画啊。
顺着秋浦河边的山径一路行走。岸边的芭茅,已长出壮硕的白胡须;对岸的一丛丛芦苇,也絮花飞白了。驳杂的灌木间,有星星点点的野秋果闪烁着;在一棵大树下,几只石墩围着一个石桌,石桌上散落着棋子,又一个场景在眼前浮现:夫君打鱼归来,坐着石墩喝茶;一双儿女读书下棋,夫君偶尔会指点一二。这不就是我的相夫教子图吗?
在自己家里走走停停,太阳围着山转了个弧线,便没入山林深处。夜晚悄悄来临了。水边燃起了点点渔火,正是渔人归家的`时刻。空气里有着浓烈的水汽,哗哗的桨声里,升起一阵歌声:姐姐门前一条河,别人走少郎走多,湿了郎的脚;昨个姐为你挨一烟锅,今个姐为你挨一板脚,为你冤家受苦多……白玉般的半块月儿正照着河面,照着对歌的小男女。又一场美丽诗意的爱情在秋浦渔村降临了!
在月华如洗的夜色里,鸡们进笼了,渔人回家了,炊烟和菜香阵阵飘来,秋浦渔村充满着温婉的人间烟火。一瞬间,真疑为这是世外桃源!
渔村高高低低顺山而明的灯火次第熄灭,秋虫在这片山凹里呢喃。半块月儿在树枝间摇晃着,便有碎碎的月光砸落到秋浦河里了;羞怯的山风穿过片片枫叶,轻手轻脚就走到河畔,和月光融为一体,也掉到秋浦河里了;山间的溪水绕弯抹角,流过杂草和落叶,也一起扑入秋浦河中。还有鸡们的梦话声,家狗的散步声,河鱼伸展的懒腰声,使渔村下的秋浦河,弥漫着阵阵絮语般的叹息。当地朋友告知,这些有灵性的声音掺杂在一起,落入河中,便有了这别样的叹息。当地人把这叹息叫滩声。
住在自己家里,枕着滩声而眠,我的梦被漫漶的山野之气丝丝缕缕包裹着,香香甜甜,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