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高树抒情散文
一株梧桐,一株香樟,几乎是对称地生长在我居处的门前。较远的地方,大门的正对面,是一株铁塔———广播电视信号接收塔。我之所以说它也是“一株”,是从它的姿势上来考量的。它多么仰慕这两棵青葱的大树,尽管一株的叶子在秋天就要落光,但另一株仍是那么碧意葱葱,仿佛在冬天到来之前它活得更加有生气更有活力。铁塔这么无遮无掩地仰慕,在秋天,它很想保留一些什么或者删除一些什么,但它收回目光时,它发现自己是赤裸的、精瘦的,除了骨架,一点儿血肉都没有;也许它有着内在的气息,那些信号便是,那些电磁波可能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运动,像呼吸,然而谁能告诉它生命的本质是什么样的,它与季节变化有什么关系?
我从梧桐树下走过,或者从香樟树下走过,很多时候没有注意这两棵树,它与我太近了,就像家人,很少能发现她们身上的美;而遥望铁塔,就发现它又高又直又伟岸,似乎这一辈子再也不肯折下腰来。还有一点,铁塔在晴明的秋光下,在飒爽的秋风中,金属的光芒格外白亮。潜意识的留意和不留意中,铁塔曾令我惊悚,而两株高大的活生生的树却成了与我擦肩而过的身影。
秋天的到来,秋声的响起,叫我再也不能对它们熟视无睹。
首先是梧桐叶落。这是本土的梧桐,干挺叶阔、一躯冲天的青桐。它的叶子宽大,叶柄粗而硬,叶脉隆起,如一只劳作人的手。黎明或黄昏,风中一声脆响,那巴掌就拍在干硬的地上,仿佛大地也微微一惊,然后留在树上的叶子们又呵呵一笑。其次是梧桐籽落下来,细小的声音,如一支长曲里的几点辅音。那还是落在叶子上发出的,要是落在地上,就几乎杳然无声了。梧桐籽是一味名贵的中药,医书记载,能平喘滋阴,清肝养肺,生精乌发;也能用来食用或榨油。一般小树是不会结籽的,需有七八年以上树龄才可以得到它。其实大树在秋天给我们的奉献实在太多了,只不过我们惯于低头捡拾它们的馈赠,往往忽略了它们丢下这些东西的手势。
香樟在春天落过一次叶子,然后开花,那香味深入骨髓,几乎不能用嗅觉来感受,而需用细胞或基因什么的来吸纳。我在宜城三年,全都住在香樟园里,熟悉那种气息就像熟悉自家的门道。而秋天里它们则神清气定,压根儿不准备落下一片叶子,不仅不落下,反而绿光更浓郁,叶质更丰厚,从它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秋天的影子。正是这藏匿的秋天,反倒更成为秋天的`另一个版本。它真的如同一首绝妙好词,读了它的上阕,进入其境,竟不知下阕却又是怎样的山重水复柳暗花明,这正是它给我们带来的又一种秋天,在无边落木萧萧下时,看到了一幅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全新画面。
香樟静默着,风从叶子间经过的踪迹大概也都变成了绿色吧,秋天的绿风再吹过田野,吹过树林,吹过那些汗味的臂膀和喜悦的胸怀,那又是何等诗情画意的想象啊。试想,秋天倘若只剩下了全都落光叶子的树木,只剩下了收割后的田地,还有几头四顾茫然的老牛,那情景多么落寞,那心思怎不愀然!老杜也知道这点,所以在无边落木萧萧下这句后面巧妙地接了一句:不尽长江滚滚来。神来之笔。还是自然帮了他的大忙。
心下这么说时,那对面的铁塔愈发苍白而干枯,及至看到它的顶端,似乎就只有一根头发了。
不独小草一样的我们是这样,即便如那些发千古之悲歌的哲人或巨子,他们也常常将目光抬高,叹一声:秋天在高树!
固然,小草以及灌木、菜蔬以及庄稼,都想以极其诚挚的态度在秋天到来时展示自己,就是一朵野菊花,也想开出自己的绚烂,捧献心底的馨香,只是,能以生命相依托的,能举起描摹秋天之巨擘的,还是那些树木,还是那些落叶或不落叶的守望者。
小草的秋天是低垂的,那里荒疏、落寞,秋虫的低吟又给它抹上了倦怠的一笔。蝴蝶的软翅失去了对称,蚂蚱沿一茎枯叶走过去,还得从那儿返回来。在冷露寒霜的前奏下,谁也看不见天空,那么蔚蓝澄澈的天空。
于是,独自忖度,大到一个民族,小到有思维的生命个体,面对必然的或者偶然的霜露,是高昂着精神的气节,还是耷拉着生命的头颅;是血肉丰盈地大写着姓字,还是形销骨立地强撑硬挺着,在秋天,在任何一条突围的道路上,先哲们已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我从秋天高高的树下走过,我此时的目光穿越一排又一排树梢,在天空恣意地抒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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