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沈园经典散文
我来到沈园的时候,离闭园还有一小时。进园后,天就阴了起来,要下雨的样子,我变得忧郁起来,忧郁地看着园子里的这一个角落,忧郁地看着园子里的那一处草木。
园子里看不到别的游人,整个园子显得愈加荒凉。我忧郁地想,也许,平时这里的游人也不一定多的,也许,人们在潜意识里在拒绝着惆怅。
正胡乱想着,看见了那首凄婉的宋词《钗头凤》,在一面砖墙上,左边是唐琬的《钗头凤》,右边为陆游的《钗头凤》。此时,想到陆游,想到唐婉,哪怕只是一点点,就会陷入惆怅。尽管外面街上的霓虹灯是那样明亮,就像忽然变了天气,园子里的调子是容易使人惆怅的。“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读之怅然。谁读到陆游这首词能不惆怅?那种说不出的怅然从第一次读到这首词就郁结在了我的心中。作为女性,我因唐婉而惆怅的因素更多一些。
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社会里,20岁的陆游与才华横溢的表妹唐婉结合,没等后来如何来看这桩婚姻,陆母唐夫人一人已将他们的幸福摧毁殆尽。
实在想不明白陆母唐夫人这个人,她爱子心切而专断,她见不得身旁这对相爱的人,见不得儿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爱另一个女人唐琬,她见不得这个要与自己分享儿子感情的儿媳,她容不下唐婉,逼迫陆游逐妻。悲剧是陆母一手造成,唐琬这个可怜的女人的一生幸福,是被另一个女人断送了的。同为女人,为什么一个女人就那么容不下另一个女人呢?陆母就是看不惯唐琬,就是见不得唐琬。同为长者,陆父陆宰就悯唐琬之无辜,在陆母将唐婉逐出家门后,陆父为儿策划,瞒妻唐夫人留儿媳唐婉于外宅小红楼,即沈园,更显陆母之狭窄之小器。
被陆游藏在沈园的妻子唐琬,在深秋的每一个夜晚,独处小红楼,盼望着自己的丈夫来看看自己,同时又深怜陆游受累,日益绝望。而陆游爱之愈坚,决意邀请岳父唐仲俊来调解,谁知陆母仍不允唐琬回家,调解不成,亲家决裂,唐仲俊将唐琬带回娘家。
当陆游再次赶到沈园,人去楼空,内外交困,爱恨交织,托书信于卖花三娘致唐琬,约相守三年。狠心的唐夫人暗自将“三年”改为“三十年”。三年后,陆游自福建归重游沈园,惊唐琬改适赵士程,相逢不能语。陆游询送酒婢小鸿,证实唐琬为他“断绝情爱而一心报国”作出牺牲。
公元1155年春天,陆游、唐婉二人邂逅沈园,十分感伤,陆游于沈园内壁上题下一首《钗头凤》,沧然而别。唐婉读此词后,肠已断矣,和其词《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不久即郁闷愁怨而死。
秦桧死后,恢复中原呼声复起,陆游赴任建业,梅林觅香魂,慷慨长吟以告唐琬在天之灵。陆游北上抗金,又转川蜀任职,几十年的风雨生涯,依然无法排遣诗人心中的眷恋,67岁时,他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泪落沾襟,写诗以记此事,诗中小序曰:“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主已三易其主,读之怅然”,诗中哀悼唐婉:“泉路凭谁说断肠?断云幽梦事茫茫。”“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陆游七十五岁,住在沈园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写下绝句《沈园》,“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就在陆游去世的前一年,他还在写诗怀念:“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这是陆游一生深挚无告的爱情,痛苦的婚姻,而造成他一生痛苦的正是自认为最爱儿子的陆母唐夫人。让唐婉看到“世情薄,人情恶”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婆婆陆游的母亲唐夫人。陆母这样一个女人一生能有多大的权利呢?在那个封建社会,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她就能把它利用到这种地步。
女人好妒,不分阶级类别,不分阶层高低,不分年龄大小,不分关系远近,每个女人都会遭妒和妒人,包括婆媳、母女、姊妹、闺密、同事等种种关系,只要让两个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近距离接触,她们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嫉妒心的,只是有的表现出来,有的放在心里。女人每个阶段,总是要给自己设一个“假想敌”,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于是,我想,女人的嫉妒心是天生的吧。也许,有时它不叫“嫉妒心”,只是羡慕而已,如果另一个女人的快乐与幸福的样子不被她看见,她的心理未受任何“刺激”,她的那古怪心理、小器的一面不会暴露出来,那毒蛇一样的嫉妒心便不会缠绕着她作怪,她的心里就不会喷吐出毒液而伤及那个被她视为“假想敌”的女人。而嫉妒者对所嫉妒的人射出的毒素多少,取决于她对所嫉妒的那件事的热爱程度。
什么都会是女人妒嫉的理由,她的一件衣裳、一个首饰、一个新妆,她毕业的学校、所学的专业,她的住房、工种,她的男朋友或丈夫,你的孩子、你的生活方式,她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甚至是她身上的某个部位或器官、某个爱好,从“物质”到“意识”,妒你有,笑你无,你有的她没有,当然妒你,当然想有。嫉妒与否,嫉妒的程度如何,当然因人而异。
那天,我与楼下的卖菜女霞打羽毛球,打毕,我们往回走,她看上去与我一样开心,唱起了韩红的《天路》,这是我喜欢的一首歌,我不觉也跟着她唱了起来,她发现我的音比她高时,她不唱了。当我发现是我一个人在唱时,就问她怎么不唱了,她友善地说:“没你唱得好,我不唱了,跟着你唱我唱不上去,累得我还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如听你唱。”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心态,并不影响我们二人的心情。除霞外,在这里我也没有别人有真正的接触,她是个蛮有趣、蛮大气、蛮可爱的女人,即使将来她做了婆婆,我想她也会是一个可爱的婆婆。她喜欢唱戏,高音却飙不过我,但她“认了”,就像她的戏唱得比我好,我也“认了”一样。霞这样的女人,怎么样都会被人理解和接受,怎么都能找到她自己的快乐,而不可爱的女人,怎么都可爱不起来,那她自己又怎么会得到快乐呢。
记得有一次,与同事去歌厅唱歌,碰到另一拨女子,她们唱得有点噪,别人听时多少需要忍受,她们自己感觉却不错,不知怎么的她们就与我们较起劲来,说什么“唱得好怎么不去电视上唱呵”,影响了我们歌唱的兴致,我们笑了笑,一旁打麻将去了。结果,她们也不唱了。看来,陌生人之间也会随时无端生妒忌。
而最易生妒嫉,最易没完没了嫉妒你,在心里妒嫉最甚者,且最终会或重或浅地伤害到你者,总是离你较近的较熟悉你的人。当一个女人嫉妒起另一个女人时,那是可怕的,无论她是多么的善良,有时反倒是善良的人才会做出愚蠢的事,妒嫉就是一件蛮愚笨的事情,因为它是双刃剑,在折磨别人的时候,也在这么着自己。陆母就够愚笨的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痛失最爱而惆怅一生的,正是这位母亲,一位“小器女子”。当嫉妒心疯涨的时候,也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和自己的亲人过不去,陆母就是如此,她那个深受其害的儿子只有将自己深埋的痛苦之情倾吐在他的诗词之中。
与其说是对陆母有点想明白了,不如说是对中国女人有点想明白了。尽管陆母是伟大诗人的母亲,但她也是一个女人啊,想到这里,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有时你让一个女人给另一个女人捎话总是捎不到,比如,有时候你向一个女人要另一个女人的联系方式总是要不到,再比如,你等一个女领导在你的文件上签字总是迟迟等不到,当另一个领导终于把文件还给你时,结果却是你不想要的……等等这些你总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许会是哪个角落里的妒心流出来的“毒汁”在那里起化学反应了。这是人性所决定了的,这是人生的可悲之处,也是女人的局限性吧,《红楼梦》里女性害女性的案例比比皆是。屋檐下的“战场”当然不会有男人的“战场”铺得那么开——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他们的`战场,但威力是一样大的。当年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投身军旅生活的陆游,一直受到投降集团的压制,晚年退居家乡,但收复中原的信念始终不渝,渴望恢复国家统一的强烈爱国热情致死不减,他雄浑豪放的的诗歌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抒发自己的政治抱负,反映人民疾苦,批判当时统治集团的屈辱投降,而打败他的,只有他那夭折的婚姻。可见,“女人战场”的“威力”甚至要大过“男人战场”的,在母亲家里摆的战场上,陆游败退了。
千年过去,天下几多儿媳含恨而去,几多女人又从“媳”熬成了“婆”去找另一个女人为敌呢?其中又有几多男子在她们身旁无奈“陪战”。陆母一生享受不到陆唐那样的爱情,因为那个社会决定了她不可能懂得那样的爱情,她才不自觉地扼杀了那样的爱情。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陆母并不愿意也想不到她会伤及到自己的儿子,她以为休了这个媳妇,自会有别个女人走进儿子内心。
我进何家做儿媳以前,何母已病逝,每当我遗憾、抱怨自己此生没婆婆爱时,就有人安慰道:“这样也好。”我每每回他们:“连我的孩子也没奶奶疼呵,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想来,就说点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话,我是否该庆幸老天此生未派一位“天敌”来与我周旋,我可是太不会跟人周旋,也不喜欢与人周旋,但我却交女友无数,有一次,发现暗自欺负自己的竟是自称为我“朋友”的“善良”人,便想,我是自找麻烦了。熟识的朋友都如此,那些我不认识的女子呢?不认识也罢。
“沈园依旧昔时柳,千年犹念陆唐愁。”沈园,一个多么令人惆怅的地方,似乎谁走进了这个园子都容易惆怅而伤感,何时进来,何时惆怅,在这里,你似清楚地看见一个“弱女人”把另一个“弱女子”送进了坟墓。思绪怎会“天马行空”游离至此,就这样好端端进到园子里来,不经意的回眸让自己一番惆怅,不禁自嘲地笑笑,终于走出了园子。遥远了的刻骨铭心的沈园,在我的身后,成为了永远的沈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