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耀炜的画散文
岂堪风雨饯春迟
--黄裳《惊弦集》读后
黄裳先生是多面手,看他的经历,做过记者、编辑,从事过戏曲、电影剧本的编剧工作,也写了不少散文,并熟于版本目录之学,写了大量的书话,尤其是他的书话,承继中国古代序跋书话之余烈,而能发扬光大之,自成一格,深为读书人所喜爱。他的所有文字,杂文也不例外,其骨与气,都有着浓厚的学人气息,说他是学人,似乎更为妥帖。
《惊弦集》是黄裳的一部杂文集子,先后有过两个不同的版本,早期的集子似应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版,据说才印了一千八百余册,较少见,二〇〇四年一月河北教育出版社的版本就比较多见了,两种本子,篇目和文字上有所增删和调整,出入也可能较大。河北教育出版社的集子中的首篇文章,《掌上的烟云》,写于一九九七年底,作者回顾了自己五十余年的创作生涯,让读者对他的人生轨迹和创作生活有了初步的了解,能有一个轮廓的认识。
黄裳的杂文创作有两个明显的波峰,一是建国初,一是改革开放初,都明显地有着时代的烙印。一九五〇年四月四日发表在《文汇报》上的杂文《杂文复兴》,引起了一场风波,遭到了“大量的驳斥”和“声势浩大的批判”,这也直接导致了作者长时期的写作转向。到了一九七九年,形势和缓,这年九月,他又写了一篇杂文《长官意志》,虽然也引起了一场风波,但终究为时代所宽容,而后作者就一鼓作气写出了大量优秀的世相杂文。其实这两篇文章,以现在的眼光看,实在是不应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还是让人明白,虽然作者有着作者的眼光,同样时代也有着时代的眼光,特别是杂文这种文体,如作者所言,“不免要触及时弊,转喉触讳,吃力得很。”压力之下,有时就不得不做些适当的调整了。
好的还在于他的语言,简洁明快却包容量大,遣词造句十分自然而又非常到位,常让人叹为观止。如写废名的`一段,“据说他曾与熊十力讨论佛学,争论到后来,没有话了,两人在房里无言地扭打起来。但第二天又照旧讨论下去。”这个故事的版本较多,不乏有大家的多种表述,可以放在一起比较,黄裳文字的魅力是很容易就表现出来的。
黄裳老矣,不管是读他旧有或新出的文字,总能引起人的一种特别的感情,隐隐之中似乎有一种五四时期的遗绪,或者,还有其他,他在年少时做过一首旧诗,中间一联是,“为爱湖山成小别,岂堪风雨饯春迟。”说是他很喜欢,说是有些没落的哀伤感情。人世沧桑,掌上烟云,岁月磨过,就都付东流水了。
读耀炜的画
耀炜每作画,就很快地要在网上发表,或一日数幅,或数日一幅,总能让人感到他的率性与自然。毛公当年每写完诗,会对身边的人说,速发,不使冷气。艺术家有着天生的可爱的表现欲,总想把美展示在世人面前,想来自古都是相同的。
率性与自然,不只表现在耀炜的日常行为上,也表现在他的作品中。他的那些画,大多取自于自己身边的生活细节,和当下的生活紧密地结合,有着强烈的现代属性,而并不是总要临摹着古人的作品,故作风雅地局限于山林之间,当然山林之间的作品在他的笔下亦并不少,那一定是他又从终南山里回来,兴之所至,有感而发了。他的画是写意的,但却并不十分地夸张,不过,倘使要用西方的透视原理去观察,还是定会让人感到失望的,你可能能找到一些速写化的痕迹,但素描化的迹象却绝对没有,中国传统水墨写意画的一些突出的特征在他的笔下被自然地呈现出来了。线条总是粗粗的,有时有些笨,也有些拙,连他笔下的人物也显得憨憨地,有些呆,有些愣,但却十分地可爱,在这个充满机巧的社会,看他笔下的人物,总能给人带来些心里的慰藉;树也是粗粗的那种,叶子的渲染,大多乱云落茄,米点纷披,湿湿然地苍朴可怜。着色也是自然,只是少少的几种,却并不显得单调,而似乎老是喜欢一种暖暖的黄。他也许讲究章法布局,但给人的感觉,总不是在刻意而为之,却还是那样地率性与自然,只是把他看到的生活的图卷,妥妥帖帖地选取了其间能够展示美的一段,拿了出来。他的画不是秀与冽的,而是浑与朴的,浑与朴间往往却能显露出一些人与自然的灵性出来,出些神采,有些画,滑稽中有时还要有一些幽默的意趣,迁想妙得,引发出人心里的一丝笑意。
石涛《画语录》中说,“夫画者,从于心者也。”只有心灵的率性与自由,才会一去尘埃,达到技的最大的解放与洒脱,从而与道相去不远,画出好的精神世界来,耀炜的优势也许就在这里,这也正是他的成功之处,而张岱在《陶庵梦忆·丝社》一文中又说,“器由神以合道,人易学而难精。”艺术的追求总是无止境的,这分明又是给人以鼓励的话,耀炜的艺术之路也许正长,也须一步一步地走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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