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父亲母亲散文
冲了一杯咖啡,将思绪一并氤氲,很想写写时光中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散的那些故事,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
我很怕母亲,从小也是。她严厉而且霸道,但凡她决定的事情无人可憾动,父亲也不能。我曾在稚嫩的心怀里不止一遍埋怨过父亲,都是他把母亲宠成了那个样子,我甚至恨不得化身一种神力,附于父亲的身上,将母亲那固有的骄傲片片摘除。
只是,父亲这一生仿佛习惯了被母亲“欺负”,他只需母亲一个笑脸就能将所有的委屈融解。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更不明白在那个陈旧而简单的年代,他们在别人的推搡中捆绑在一起的婚姻有多少爱的成分?但这几十年的岁月,他们却在我目光触及到的地方一次次争吵,然后又一次次一起抡起生命的沉重,向着前方艰难行进。
我不想用太多的笔墨去赞美去讴歌生活,那些交给高大的艺术家们去做吧。我原本只是一个泥腿子,是,就像路遥说的,我就是一个泥腿子。我的父辈是在垄垄黄土里用汗水浇注生命的苦力,而我的祖辈亦是在贫困中挣扎来去的平凡人,平凡得再不能平凡。
从童年到少年,再到成年,我见证了父亲与母亲的辛酸,也见证了他们在追求幸福的路上是多么地勇敢,又是多么地坚强。
生活,到底是艰难的,于普通人,更甚。
时至而今,我越发舍不得丢弃过往泛了黄,染了尘的缕缕记忆,一遍遍在岁月里捞取,然后珍藏。也许我是更想时时提醒自己一直是农民的孩子,我是在困苦的土壤里开出的一朵卑微的小花,然而,父亲与母亲一生都不甘于在黄土中匐匍,他们是倔强的,我就更应该高昂着生命的头颅,谦卑地存在,高傲地活着。
回忆纷至沓来,那些父亲与母亲的悲欢纠葛像一河流水,哗啦啦就泻了过来。
母亲心高气傲,冰雪聪明,且又多愁善感,像她这样的女子是不轻易开启柔软的,也许这一生她只为那个她最爱最钟情的梦缱绻成柔情蜜意的'样子。她倒也是红尘里一个追梦人了,就算是在情爱不够丰盛的六七十年代,我相信她的心里也曾深深种下一粒羞涩的种子,只为一人开放。
姥爷没有让她等来那个人,却为她把父亲请到了生命中。
就那样,母亲和父亲便成全了一个家,在荒芜与迷茫的日子中开始一起播种一生的光阴。同时,母亲也拉开了她长长的喋喋不休,她的人生不是她心里的模样,她委屈,她更无奈。
母亲一生都是高调而张扬的,她高调地抱怨生活,同时也高调地热爱着生活,再到高调地爱她的孩子。母亲像是一个典型的矛盾复合体,所有的一切在母亲的身上都能表现得棱角分明。她能将每一道情感经营得丰满,又抖落得淋漓尽致。
大哥说,母亲是一个太阳,可以温暖所有的人,又可以烫伤人。于是,我们爱母亲,又气母亲,母亲是我们一生的心疼,成了一生的牵挂,她让我们哭笑不得。
很多时候,在冷静下来,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母亲,想这些年来我所看到听到的一切。母亲原本是那么一个善良与伟大的人,她恨不能将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地给她的孩子们,甚至路人。这几十年,她为这个家倾注了所有。她爱她的孩子们总是太过分,可为什么常常又让人感觉到无所适从?也许,这并不是母亲的错,是那个年代毁了母亲年轻的梦,她在愤懑中时不时竖起尖利的刺,她一生都想与命运做一次痛快地抗衡,却又一次次不得不臣服于生活。
母亲没有念过多少书,这些年,她已经习惯在自己圈定的世界中我行我素,恨也是,爱也是。这些年,那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已经白发染鬓,春来秋去的来来往往想来也早踩凉了那华贵而奢侈的少女梦,生活,把她打磨成了如今的样子。
她不舍得骂我们,只能把气撒到父亲身上。我们的劝说从来都是无济于事,最后,看着她在风中孱弱的样子,心疼得瑟缩成一种忧伤。眼看着她一点点老去,她的老去这么让人悲伤。满脸的沧桑,满手的老茧,那一头黑发的骄傲,那个曾经的母亲尽管依然擎着一脸的骄傲,然而,谁真的看懂了她最真的脆弱?
她的内心,一定藏着一处无人可靠近的悲凉。
做为她的女儿,我从来不曾温热过那一隅,也从来是那么不称职。就在昨晚,还生了她的气。习惯了理所当然去享受她的呵护,稍微的强硬与责备都让我满心委屈,在心里怨恨母亲。这些年,我又何曾真的理解过母亲?呵护过她的脆弱?她瘦小的身影在岁月里越发单薄了,而我,长成了一棵树,却又自顾自欣赏着远处的风景,何曾记得为她遮挡一朝风雨?
我恨自己,恨自己是个小气的孩子,也恨自己总是忽略得太多。
譬如父亲!
我的印象中,父亲根本不用我们操心太多,不像母亲一样时常得给她做思想工作,还总担心她的身体。因为母亲的张扬,父亲就显得微小了些。这些年,他安静地存在着,而且日复一日平静地活着。用无怨无悔来形容父亲,是最恰当不过的。
爷爷没有给他创下多少的家业,做为一个男人,他要撑起一个家真的不容易。虽然母亲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可我依然不能否认父亲在这个家里浓抹重彩的份量。几十年来,他付出的绝不亚于母亲。
父亲不会轻易表露他的悲伤,他不会抽烟,只是习惯了沉默。纵然他不多言说,可莫名,他的沉默总能撞疼了我的心。
父亲不善言辞,总不能得心应手地将心底的所有表达出来,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沉默成了他的隐忍。这些年,父亲一直是微笑的模样,就算在极度困苦的岁月,但凡能见到一米阳光,父亲就会摆出一脸的欣喜。有的时候,气极了的父亲也会和母亲大吵,之后不久,只要母亲稍稍一让步,父亲便欢喜得像个孩子一样,什么恩怨情仇都像肥皂泡一般,一口气就轻易吹散了。
他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他的心里仿佛能装上太多的悲欢。他活得那么深沉,而又厚实。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座山。他沉默地顽强着,他用平静盖住了一生喧嚣不停的风雨。
前不久,和父亲闲聊,才知青春的他也曾怀揣了一个当兵的梦。他给我讲人不得不信命,那时他两次当兵皆因莫名其妙的原因而终擦肩而过,第一次因为一位本家的爷爷参加过乔日成的大军而因成份问题连累了他,第二次近乎荒唐,一向贫农本分的爷爷被人诬告成了特务。我哭笑不得,问父亲,爷爷怎么会是特务啊?怎么会?父亲只是笑了笑,很淡然地说要不怎么会是命呢?
命,一个命,父亲就在黄土地上磨去了几十年的年华。其间也试图开辟别样的方式改善生活,改变命运,他不怕苦不怕累,可生活并不是那么仁慈地愿意眷顾每一个善良的人。
父亲的心事,脚下的黄土能懂吗?
他的腰佝偻了,脚步蹒跚了。
就这样,父亲和母亲一起变老了。他们的故事在每一道炊烟袅娜的黄昏是否刻成了一章永不落幕?我就是那个站在夕阳下的孩子,细数着流年的琐琐碎碎。一辈子的光阴,你们看我长大,请让我陪你们一起老去。
记得母亲曾和我笑着说,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和别人合作搞一个项目,那时他满以为会成功。他兴奋地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为母亲买一双银镯,因为母亲喜欢。
眼角似乎有泪在滚动,我感觉这是世间最美的情事,朴素而真挚。幸福在母亲的言语里张扬,不知她心底的柔软是不是早已为父亲打开?或许,她自己也并不知晓,细水长流的日子中,争争吵吵的生活,其实他们一直相濡以沫。
回想一下,似乎我在他们的纠葛中常自以为是地扮演说客,试图改变他们的想法是多么天真。他们,这一辈子有自己生活的方式,磕磕绊绊中,已经趟过了年轻,趟过了最动荡的岁月。余下的光阴,细细品味吧,一定还会有更醇香的味道。
此时,想起了大哥说的后半句,他说你就是一颗小星星,还能管得了个太阳?围绕太阳好好转你的就行了,反正我也是颗小星星,小心谨慎地围绕太阳转啊,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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