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乡村物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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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乡村物象散文

时间:2021-01-03 14:52:35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记忆中的乡村物象散文

  【铁锤】

记忆中的乡村物象散文

  一砣铁,一块有些重量的铁,镶上一根木柄或几根竹条组成的柄,便是铁锤了。铁锤的功用,是敲打和震憾。人扎马步、躬腰,双臂用劲,高高扬起铁锤,让它尽可能高地离开地面,再尽力砸下去,产生的重力,让有些东西在锤底碎裂了。这是力量的姿势,是让人惊叹的冲击和碰撞。我愿意用惊叹号来概括它。

  也许铁锤敲打的只是一些陈旧的墙壁,也许铁锤是要把一块大石头破开便于人们砌墙,也许是为了使某些东西变得结实一些,也许是使劲把一些铁钎或木桩更深入地下。

  在院子里、农田边、沟渠旁、房舍间,我常常会瞅见它的身影,用它固有的姿势,在空中掠过优美的弧线。不管你用没用过铁锤,我们每天总在用一些工具,起起落落、落落起起之间,努力改变一些东西。破坏或重组。其间必然伴以汗水,付出力量。我们在扬起铁锤时,已经把思想和信念通过锤柄传达给锤下的东西,把幻想的光芒融入那优美的弧线。那些我们试图锤击的东西,它们以反抗的姿态,震痛震麻我们的双手。这是人和事物之间相互作用的必然结果。可我们不得不负重前行,用自己的辛勤和努力去改变。这是铁锤无言的警示。

  当年我的父辈们敲裂过一些东西,把一些木桩楔入河床,那些碎裂或拼凑的结果现在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结果: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曾经的铁锤。于是,铁锤像感叹号底下那个圆点,深深地标识在人们的脑海中。

  【扁担】

  没有比竹扁担更合适的挑担工具了,它柔韧有弹性,表面光滑,不会硌人的肩膀。我看到年轻的母亲用扁担挑着一对竹筐,一头坐着个胖小孩,一头装着衣物粮食,两样东西是她生存的乐趣,被扁担联结起来。我看到叔公的肩上鼓起圆圆的肉球,那是跟扁担天天接触的结果,扁担固执地留下它的痕迹。我常常不期然地碰到这些与扁担相关的物像,那些被时光抚摸和汗水浸蚀的竹子,显得锃亮润滑,光可鉴人。你可以想像,安静地倚在墙角的扁担,依然保持着一种欲势待发的姿态,等候着主人一声令下,雀跃着奔赴自己的领地。如果说那微微弓着的形状,是因为重物的每日按压,毋宁说是因为它保持着冲锋的欲望,每时每刻。

  村路上,扁担挑起水桶、竹筐、稻捆、沙石,挑起的是生活的希望和乐趣,伴着汗水和辛劳。那固执的形态,写成了课本上的破折号,联接着农人的付出和梦想。有时,从田野深处归来的人们,把扁担横握着,身上披满落霞的辉光,偶尔扫过的草丛悄悄地向它问候:来吧,何必这么辛苦,跟我们一起拂风嬉戏,沐雨舞蹈吧!扁担并不言语,假以呆板的样子,轻蔑地打掉蹭上来的草叶,仿佛在告诉轻浮的草叶,这不可能。你有你的欢乐,我有我的追求。扁担把自己瘦长的身躯,楔入农人的生活,直到最后,累弯了腰,累折了腰。然后,奔赴烈火之中获得永生。

  【河流】

  在我生活过的乡下,顺着一条河流行走,总能找到乡村。河流就像一位无言的朋友,时刻陪伴在人们左右。不,流水自有它的声音,但能听懂它的,除了水草,除了游鱼,只剩下低头喝水的牲畜。可它们不会告诉我,流水跟它们说了什么。

  河流环绕村庄,或穿过村庄。流水在河岸的弯曲或直插的逼迫下,呈现出形态各异的外在形象。那时候,水还清洁,人们在流水旁边流菜淘米,随意用手掬起一捧水都可以饮用。当然,在黄昏落日辉映下,水面漾起一阵如霞的波光,妇女们用衣裳搅乱水的宁静,粼粼细碎的五彩光斑便随着涟漪一晃一晃起来。河流日夜滋养着村庄和村庄的田地,静默地倾听村庄的各种声响,收藏着水湄人家的各种秘密。

  我武断认为,因为河流收藏了人们太多的秘密,而变得神秘起来。那一个个埠头,只不过是人们为了探寻河流的秘密而设立的,那是通往河流内心的通道吗?但没有人从这些通道深入过河流内心。至少从小到大,我没有看见过。唯一能够进入河流的,不是灵魂被河流收留了,就是离水以后,他也忘记了曾在河中看见过什么。那些钓上来的鱼儿,一张一龛着鱼唇,一定想诉说什么,可饥饿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它们开膛破肚,洗净下锅了。

  一个枯水的季节里,河床浅的那条小河见底了,深藏流水之下的秘密暴露出来,淤泥、砖瓦、枯枝、陶罐,还有一些来不及逃离的小鱼小虾,和钻在泥中的螺蚌。我甚至还看到了久找不着的铁圈。许多疑问随着水位的下降得以澄清。但是,相邻的那条大河并没露出底来,它的内心,一定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似乎我们应该相信,河流是村庄最好的朋友,它细心地替村庄收藏爱恨情愁,却把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问号。

  【月光】

  我走过村庄,记住了那村头村尾的古井。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的井。母亲们用井绳从井底汲水,提起来的是村庄的血液,亮出来的是村庄的灵魂。

  如果是在月夜,顺着晃晃荡荡的水桶,我们看见一轮明月从地底升起,那一刻,我们可以坠入遐想,那是从地球深处来的问候!倾出桶内的水,也倾出一片月光,盈盈一水间,脉脉满诗意。

  那时节,有人挑着木桶走在村街上,水波在桶里荡漾,前面一个月亮,后面一个月亮,你分不清是人挑着一双月亮,还是月亮抬着人走。相伴而行的月光,悄然涌进这户农家,拂上沉睡的婴儿。婴儿发出一声抗议的啼哭,搅碎了桶里的月光。

  我得坦白承认,这样的场景已经隔得我好远好远,远到我没有信心去触及。但我仍然清晰的知道,那身前身后水桶里盛着的月亮,一路跟随,昭示着一个美梦,或跳跃着农人的幻想。那后头,是一连串的`日子,不管喜怒哀乐,都在它的后面紧紧跟随。而日子因了它的指引,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照料村庄的月光,就这样被收藏,被我可爱的乡亲赋予了极为丰富的内涵。

  【田埂】

  我相信,在田野里最愚蠢的莫过于田埂了,这是农人的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呢?在平整的田地里,纵横交错着大小不一、或弯或直的田埂,破坏了田地的完整,它们像一道道难看的疤痕裸露着。它们的目的,无非是分清彼此互不侵扰,明确你我的权属。但它们万万没有想到,表面的分隔割裂不了真实的依儇。在它们底下,土地是完整的,水是互相渗透的,就连稻麦的根须也可能悄悄地彼此长过界去。一些傍着田埂而生的野草,根在这边,花却开在那边,芳香了别人的田地。

  但人们用田埂分割了各自的空间,田埂便固守了自己的使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并用自己的身躯给人们提供通往田野深处的道路。有时,一大块田地,两头各有一条河流缓缓流淌,田埂从这端到那端,为人们创造了更加便捷的通道。我常常在农忙季节,看到劳累的人们,脚踩在刚刚劳动过的水田里,屁股坐在田埂上休憩。相邻两块田的主人,脸各自朝着自己的水田,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天时农事。

  那一次,相邻地块的两户人家为了田埂的变化而吵骂,进而升级为大打出手,不得不请来村干部公断,两户人家从此在路上遇到,都是满脸怒气,在同一片蓝天、同一块田地上劳作,却从不互搭一言。但在他们走后,一些疯长的野草依然从这块田把花开到那块田里。我还在村街上看到,两户人家的孩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一起去学校念书。

  【拱桥】

  我通过一座石拱桥走进我的村庄,再沿着另一座石拱桥离开。拱桥伸出双臂,把村庄揽在它们中间。如果我能够从空中俯视,我会发现,这两座拱桥像一个括号,想把村庄围在里面。

  村庄依水而居,河水在村内村外流淌,嬉戏着,环拥着,村庄因而灵动起来。无法想像,缺乏水的村庄该会多么寂寞和单调。拱桥跨越小河,是村庄对外联系的关隘和桥梁。座座拱桥,拙朴、或轻盈,或苍老、青春,点缀在村庄四周,成为我们接近村庄的捷径。我知道,桥上走过农人和牲畜,走过手推车,也走过脚夫的足印。种种痕迹层层相叠,构筑了村庄厚重的历史。父辈们走过拱桥,走进外面的世界,再回首村庄,他们流露出留恋但坚毅的神情。这些表情,被拱桥悄悄地收藏了。

  弧形的桥洞,迎来送往一条条船。弧形的桥洞,如同括号站立在村头。经过桥洞的风,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亘古不变。风吹老了一代又一代人,吹长了一批又一批孩童,无论笑语或哭声,全浓缩进柔和的弧线之内。

  【植株】

  拱桥的外围,连绵着水田和荒野。水田和荒野,沉默不语,悄悄哺育着人和牲畜,这是乡村的希望和根本。牧童挥鞭戏老牛,老农荷锄逗野草。所有的淡然,融入静静的苍穹,惹人遐思。

  而荒野总有一些野花和野草,不会因为农人的忽视而难过,依然日复一日地摇曳身姿。倒是吸引了孩童,孩童和蜜蜂、蜻蜓、蝴蝶一起,激活了荒野的芳香。水田,则以另一个形象呈现。我们的想象有了实实在在的载体:蓝天下碧水间,平坦似镜的水田向天边延伸,田埂之内的它们,时而水汪汪的,时而绿油油的。

  稻苗或麦苗初植时节,我趴在田头,向庄稼们望去,我看到一株株根壮叶茂的植株向远方延伸,让我看不见尽头。这些灌满肥料和农人们的希望的植物,分别站成一个点,众多的点连接成线。那是寓意无穷的省略号。

  寓意无穷的省略号!那是村庄的骄傲,是向着明天的希望。我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朴实的幸福。

  【迎亲】

  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告别一个家,去另一个家。她要从一个熟悉的地方离去,去摸熟另一个地方的草木、门窗、桌椅,另一户家人的脾性,甚至还有另一方天空下的空气。有时,她的离去和抵达只有短短的几步路,却会被迎亲的队伍在村庄里多绕几圈,似乎别人是有意要把新娘子绕晕了,让她忘掉刚刚离去的那个家。

  花轿在迎亲的队伍里,始终是最显眼的。就算12人、16人,甚至更多人参加的迎亲队伍,也是以它为主角的。队伍中肩挑手提嫁妆的人,脸上无不浮着喜庆的神色,这些被唤来帮忙的人们,分享的只是新郎倌的喜悦,分担不了作别父母亲人的新娘子的内心情绪,也许心里有慌乱、忐忑、窃喜、忧伤,也许还有更多。

  村庄的人期待这种喜庆的日子,他们看见生命的成长和延续。大红大绿的装扮,鼓乐齐鸣的热闹,是最为直接的情绪表达。听到远远传来的鞭炮声,母亲便会赶紧放下手中正在忙着的活计,嚷着“看新娘子去”,趋出门外。我也会扔下手中的扫把,得以偷懒。可我奇怪了,新娘子无不躲在花轿里,或坐在自行车后座也蒙着盖头,母亲她们是看不到新娘子的脸面的,何来的看?但我心里充满的疑问,被热闹的迎亲队伍给驱散了。后来,我揣测,也许母亲们在迎亲队伍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许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们,正在幻想着将来自己会被怎么样的迎亲队伍接走。

  那支迎亲队伍蜿蜒在村街上,缓缓从记忆中走过脑海,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我隐约把握到了生命成长和延续的某种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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