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散文
夏记得,四年前,她第一次站在这所大学面前,看着这扇并不比她家院门大多少的校门和这扇门顶上锈迹斑斑的“江城大学”几个字时,她就曾立下誓,这四年,绝不恋爱。那一刻,陽光像水一样照着她暗淡的。
那天,夏雪一个人,拖着重重的行李,走在这个狭小、拥挤、破旧、甚至有点脏的校园里。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委屈。这不本该是我要来的地方,她想。然后她就想起一个她不愿想起的人,一堆她不愿想起的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用噪杂的打闹声、欢笑声、谩骂声将她浅浅哽咽的声音一点点压低下去。她看着陽光下自己轻轻摇晃的瘦弱的影子,突然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仿佛一不小心,影子就陷进了尘土里,再也找不着了。
夏雪不知道,就在她觉得自己最渺小的时候,一个人正在背后静静地注视着她,就像注视着一个掉落到凡间的,看着她的一袭白裙子,就像一树梨花,柔一弱、淡雅、美丽得不可比拟。他轻轻地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哭泣时一耸一耸的肩膀,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好像她的肩膀每抖动一次就会凋落一地梨花,淹没在尘土里。
他叫张杨,和她一样的大一新生。
曾经有很多次,夏雪花很多很多的去回忆,回忆自己的大一,可她的记忆似乎在那一年断层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那一年,她一直在另一种回忆当中。似乎不管她愿不愿意,那一段很长很长的,她的记忆都一直停在她最、最刻骨铭心的地方。
那年她十七岁,高三,那晚的月光真的很好,清晰得就像她和他身旁的路灯一样,清澈、温暖、明亮,似乎还有着淡淡凉凉的芳一香。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下去。他们聊着天,看着灯光把彼此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看不见的时候。他拥着她,她倚在他的怀里。她抬起头看着他青青的下巴,他把头轻轻地倾下,她把脚尖轻轻地踮起。很多年后,她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可依旧能清晰地记得他嘴唇的味道,凉凉的,就像那晚的月光。
那年高考,她考得很差,差得除了复读,她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他考得其实也不好,可他说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学校,就去了。
复读那年,她学得很辛苦。她是一个很有的女孩,她有她的骄傲。她希望,一年后,她能带着自己骄傲,站在他的面前,言笑晏晏。有时候,月光好的夜晚,她会一个人出来走走,一样的月亮、一样的灯光。她会不自主地把左手轻轻抬起,静静地握住一段记忆,握住记忆末尾的另一只手。路灯下面,偶尔也会有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慢慢地走着,就像那年的他们。这个时候,夏雪会想起一首歌,一句歌词,“你走后,依旧的街道有着青春依旧的歌,总是有人不断重复我们的事”。夏雪突然间会觉的自己有些老了。那年夏雪十八岁。
夏雪每个周末都会接到他的电话,那是夏雪一周最开心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跟夏雪提起一个女孩,一个他现在的同学。他笑着说,这个女孩对他很好。夏雪也笑着说,那你有本事就跟她好呗。他就在电话那头嘿嘿地傻笑。
有一天,他说,夏雪,我最近有一段时间有点忙,可能没法每周打电话给你了。夏雪笑笑说,没事,反正我也快高考了,高考后就有时间了。放下电话,夏雪突然有点心痛。
具体过了多长时间,夏雪现在实在想不起了,她只记得那段时间,她常常想他,想他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胸口很疼,一阵一阵的。她感觉疼痛一次比一次明显、一次比一次厉害。于是,高考前的那个晚上,这一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她怕她毫无预兆的电话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她拿起话筒,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她轻轻在话筒边长长地“喂~~~”了一声,她家的电话他是知道的,夏雪想。另一端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喂,谁啊?”夏雪觉得自己想哭,可她忍住了。夏雪说:“是~是我啊。”夏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一抖。“到底是谁啊,快说啊。”那边的声音显得极不耐烦。夏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直不敢的事现在她不得不信了,眼泪像泉水一样向外涌一出。“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第二天,高考。考场外,陽光炽一热,知了声嘶力竭。教室里,安静如水,夏雪心痛如锥,一道题,看着看着就模糊了。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夏雪蹲在护城河边,他们曾经走过的路灯旁,大哭了一场。她知道,她什么都没有了。灯光像发一丝一样,柔软地扑在她不断耸一动的肩上,一如一年前的那些个晚上。护城河里的水,波动如泪。
第二天,填志愿,夏雪在所有学校中选了一所离家最远的,希望用最远的距离来切断最痛的记忆。
其实,就在大一,很多年后,夏雪记忆断层的那一年。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看着夏雪,从开学的第一天,夏雪一袭白裙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他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就已经被触一动了,有陽光在摇晃。他就是张杨,那年他二十岁。
夏雪住梅园七号楼411,张杨住梅园八号楼509。张杨早上起得很早,刷牙、洗脸、洗头。东方刚蒙蒙亮,天空还深蓝如海,他就站在陽台上,看着对面楼上411模糊的窗台,其实窗台里有拉得紧紧的窗帘,他什么也看不见,可他还是每天在那儿呆呆地看很长时间,窗帘背后有他牵挂的人。
后来,张杨知道了很多。比如,夏雪总是在早上七点十五左右去食堂吃饭,总是在吃完饭后顺便去水房提水,总是在七点四十到材料馆五楼的陽台上读书,中午总会在十一点四十左右背着书包,和另一个同学一块,路过月牙广场前的那片花池。总是在晚上七点半左右出现在外语学院自习楼510教室靠近中间窗户的那个座位……
因此,如果张杨有空,能一抽一出一些时间,他总是会提前三两分钟出现在夏雪马上要出现的地方,然后,等待着一个擦肩而过。张杨这样做,只是想多看夏雪一眼,不过有时候张杨也会想,如果有一万次擦肩而过,其中的一千次夏雪可能会看到他,一千次以后,夏雪也许会记住他这张熟悉的面孔。再以后,也许,哪天夏雪无聊的时候,脑海里会突然间出现这个熟悉的身影。想到这儿,张杨就笑了。这些事再怎么琐碎,再怎么让人累,他都毫不迟疑。
张杨知道,每周六,陽光灿烂的时候,夏雪都会在材料馆502那个大教室,坐在南面向陽的大窗户下,戴着耳机,静静地看一本书。
材料馆是一个相对来说偏僻的地方,周末的时候,人就更少了,大大的教室,不过两三人。张杨会坐到夏雪的那个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张杨看着夏雪的背影,陽光从窗外像瀑布一样泻下来,夏雪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又铺上一层晶黄的陽光,张杨看着夏雪微微抖动的长发,就像铺满星光的银河。夏雪看着书,从上午坐到夕陽变凉的时候。张杨就一直坐在夏雪的身后,看着时光一点点打薄,就像慢慢薄下去的温度。
天气说冷就冷了,长长地出一口气,缓缓升起的水汽就哈住了眼镜。树叶从四周向中心一点点枯萎,然后就像雪花一样坠一落了。
深秋的早晨有时是会起雾的,张杨早上站在陽台上几乎就不能看到对面了。那天早上,一样的大雾,张杨从水房出来,刚把帘子掀起,夏雪就从雾里迎面走来,就像从梦里走来,张杨掀起帘子的手就停在那儿了。夏雪看看张杨,觉得很眼熟,很面善,就笑了笑,感谢的。
日子一点点过去,自习室里也有些冷了。周末的材料馆,大大的教室,只两三个人,就更冷了些。张杨带了副羽一毛一球拍,走到夏雪面前,说:“一块打会儿羽一毛一球吧,自习室有点冷”。说完脸就红了。夏雪扭过头,看看张杨,很惊诧,愣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在看书呢,不太想打”,就歉意地笑了笑,转回了头。张杨就晾在了那儿,满脸通红。
后来,夏雪总感觉有些抱歉,于是再见张杨的时候,她会很礼貌地笑笑,就像这笑能替她道歉似的。再后来,他们还会互相打打招呼“这么早就来上自习啊!”“是啊,快考试了,要临阵磨一槍一了”。
又是一个周六,夏雪坐在教室里,手机震动了一下。那是一条长长的短息,短信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么?是一个夏雪手机里没有储存的号码发来的,可夏雪怎么可能不熟悉这个号码呢?它早像一颗钉子深深扎在了夏雪的心里,时间越长,铁锈越多,动一下,疼的就越厉害。夏雪没有哭,她觉得她的泪在高考后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流干了。夏雪想,有些事没法重新开始的,然后就把短信删了。那一刻,夏雪觉得无比的孤独,就好像她删掉的是自己的过去。
夏雪走到张杨面前,说:“你球拍带了么?咱们打会儿羽一毛一球吧。”张杨抬起头,迟疑了一下,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拿。”夏雪本来想说,没有带就算了。可张杨已冲出了教室。
那天夜里,张杨怎么也睡不着,他站在陽台上,一直看着对面。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开心地看着。半夜了,突然下雪了,下得好大。张杨看到雪花在橘黄|色*的路灯下,像白蝴蝶一样轻轻飞舞。张杨跑回寝室,拿起手机,又跑回陽台,看着他刚刚知道的夏雪的号码,激动地摁下三个字:下雪了。
从这以后,江城连着好些天,大雪都没有停,多年不遇。厚厚的积雪阻断了寒假回家的归路。江城大学是一个很不知名的学校,所以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是本地的,像夏雪这种来自千里之外的,凤一毛一麟角。
从江城开往夏雪的那条铁路因积雪不能通车了,夏雪要在学校耽搁一段时间了,直到雪化通车的时候。张杨家在市郊,离江城大学很近很近,即使步行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每天早上步行来到学校,晚上再步行回去,就为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从他家到学校是没有直达的公交的。
材料馆已经封楼了,全校只剩下一座自习楼还开放着。学校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只有一些要考研的还在这儿坚持。夏雪坐在那座自习楼的510教室,想,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是大一的吧。这个时候,张杨就坐在后面角落里的那个位置看着她的背影。
雪停了,虽然天还是没有转晴,可对于交通已经好多了。很多路线都通车了,可夏雪回家的那条路还是毫无动静。510教室的人一天比一天少,直到有一天,考研结束了,夏雪才发现,张杨就坐在她后面的不远处,教室里就只剩他两个了。
“你也没回家啊?你家住得很远么?”夏雪有些好奇。
“不是啊,我家住得很近,所以在学校就相当于在家了。”
夏雪有时候也会很想家,毕竟,离过年是一天比一天近了。想家的时候会感觉很孤单,孤单的时候,夏雪就往后看看,看看教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就好了一些。
夏雪回家的那条路线终于通车了。那天傍晚,夏雪临走的时候,对张扬说:“明天我就不会再来了,我可以回家了。”
“恭喜你啊,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你,以后这教室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也别太用功了。”
“几点的火车啊?”
“上午九点十分的。”
“那,你行李多么?明天需要我去送送你么?”
夏雪愣了一下,说:“哦,不用了,我行李不多,一个人就可以了,谢谢,再见了。”
第二天,夏雪背着个书包,在火车站,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夏雪突然在火车站的西出站口看见了张杨,他正焦急地东张西望,眼神落在夏雪身上,就停住了,然后就笑了。
夏雪很奇怪,为什么张杨现在会在这儿。
夏雪问张杨:“你来接人么?”张杨摇了摇头。
夏雪又问:“就你一个人?”张扬顿了一下,使劲点了点头。
夏雪还想问些什么,可这是火车站的钟表报时了,已经九点了。
夏雪连忙说:“我得走了,要不就赶不上了”。张杨又点了点头。
夏雪转身就走了,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噪杂,夏雪似乎听见张杨在对她说话,可听不清楚,回过头,张杨还站在那儿。夏雪已经没时间去问张杨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朝张杨挥挥手,急忙就又转身走了。
张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夏雪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其实,刚才张杨说的是,夏雪,我喜欢你。
开学后,天气渐渐暖和了。陽光越来越好,春深了。张杨能看出来,夏雪不开心,一直都是。可张杨什么也不说。张杨觉得有些话不适合他说。对于夏雪而言,他还只不过是一个不太陌生的陌生人。
夏雪有时候会想,这个男生怎么会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习惯呢,真是很巧合。夏雪觉得有些亲切,就像在异地碰到了一个老乡。天气好的时候,夏雪的心情一般也会好些。心情好的时候,夏雪有时候会想,那个叫张杨的男生看起来挺面善的。
张杨买了辆自行车。张杨喜欢骑着车子在陽光下闲逛的感觉。那天,周五的下午,张杨骑着车子路过一家书店的门口,这是夏雪常去的书店。张杨下意识地朝书店门口看了一眼,就看见夏雪从书店走了出来。
张杨笑了,说:“又来逛书店呢,真巧。”
“是啊,真巧。你做什么呢,还骑着车子?”
“哦,没事,今儿下午没课,闲逛。”
“这车子看上去挺新的,你的?”
“嗯,刚买的。”
场面沉默了下来,张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停了一下,就说:“今儿天气挺好的。”
夏雪看看张杨,笑了,说:“你没话找话呢,我先走了。”
夏雪刚转身,张扬说:“你有空么?我带你一块逛逛吧!”
夏雪回过头,笑着说:“好啊。”
很多年后,张杨仍旧清晰地记得这个场景。张扬觉得,这么多年,这是他在夏雪面前最勇敢的一次,也是最开心的一次,在后来很长很长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再如此轻松地过。
那天下午的陽光真好,那时暮春的陽光。陽光暖得就像小时候的手,春风就像女的哈气慢慢吹过脸庞。校园里有很多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月牙湖的水轻轻荡漾,就像夏雪铺满笑容的嘴角。
其实夏雪是开心的,看着月牙湖的水,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笑容。可她总不愿承认,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开心了。就这样,坐在张杨的后面,一件平常的事情,听张杨讲一些话,她就可以笑得合不拢嘴。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就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不该这么快就能忘记那个曾经伤害她那么深的人。就仿佛这么健忘对不起那么深的一份伤。
可时间的推移和张杨的努力还是让生活逐渐轻松起来。
盛夏,那天周六。夏雪还在材料馆上自习,张杨还在夏雪的后面,只不过两人的距离近了些。窗外,乌云忽然像洪水一样涌来,太陽瞬间被遮住。然后大瓢泼。
中午雨还没停。夏雪站在楼梯口踌躇,说:“这咋办?雨还不停。”
张杨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夏雪:“给。”
夏雪看看张杨,说:“你知道今天会下雨?”
“不知道。”
“那你带着伞!”
“有备无患。”
“把伞给了我,你用什么?”
夏雪话刚落,张杨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撑开。
“你怎么有两把?”
“你那把是雨伞,这把我平时当遮陽伞用。”
“你怕太陽晒?”夏雪有些疑惑。
“不是,给车子用,怕晒爆胎。”
“胡吹吧你”,夏雪笑了。
两把伞,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雨太大了,路面上都积了水。
“待会儿再走吧,路上有水,没法下脚”,张杨说。
“待会儿,待会儿水就更大了。”
“水再大些我能游过去。你不信?真的,我小时候还拿过校游泳比赛一等奖。”
夏雪笑而不答。
张杨觉得这样不行,就故意叹了声气,说:“唉,可惜现在不行了。”
果然,夏雪看着他说:“为什么?”
“头太大了,一到水里就往下坠,身一子扛不住。”
夏雪笑得雨伞乱颤,说:“你还别说,这么一看,你头还真大,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张杨接着扯:“因为以前不是夏天。小时候游泳游多了,结果脑子进水了,热一胀冷缩,一到夏天,头就格外的大。”
夏雪的伞翻了过去,张杨忙把自己手里的递上去,然后就想起一段书里的话:曾经在雨夜,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送她回家的途中,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台湾的雨季这么长,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
和张杨在一起的日子是开心且轻松的,轻松得让夏雪觉得不真实。想到这儿夏雪会想起以前的那个他。过去那些经历让夏雪觉得生活不该一直没心没肺地开心,幸福不该如此没有负担,这让她觉得自己生活得轻描淡写、不着痕迹。她总是固执地以为,生活中总该发生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就在大二开始,校园里桂花开得正香的时候。有一个人对夏雪发短信说,做我女吧。
那个男生早夏雪一届,大三,是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整天戴一黑框眼镜,唱歌不错,第一次见他,是大一下学期,学生会办一个叫演讲与口才的活动,夏雪跟张杨一块去凑热闹,文艺部长在台上慷慨陈词,大谈,一副指明灯的`样子。张杨转过头很不屑地跟夏雪说:“我最恨人戴黑框眼镜了,斯文败类。”
“是嫉妒人长得帅吧。”夏雪笑着朝张杨撇撇嘴。
“是啊。”
夏雪瞥了张杨一眼,笑着说:“年轻人,犯不着这样吧,你这心胸可不如你头大啊。”
文艺部长讲完话,就随便点着这个那个,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问,学妹,对于大学生活还有什么困惑的地方么。然后就点到了夏雪。夏雪正跟张杨贫嘴呢,一紧张,就说:“学长,你为什么要戴一黑框眼镜?”
文艺部长有些意外,扶了一下黑框,说:“哦,这个,这个我倒没仔细想过,我本人比较喜欢黑色*,颜色*比较朴素,这可能跟我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关系。”
场面静了下来,有些尴尬,张杨背过身笑,文艺部长看着夏雪,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你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么?生活、学习方面的。”
夏雪摇摇头:“没了。”
后来,活动结束后,文艺部长下来跟夏雪聊,还要了她的手机号。谈的内容,夏雪早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怕张杨会觉得尴尬,夏雪随便应付几句,就跟张杨一块离开了。
这以后,一直没联系,大约过了半个月,夏雪突然就收到了这条短信。夏雪很意外,就回短信说:我们还不怎么熟,彼此也不了解,你开玩笑的吧。文艺部长:我是认真的,我相信一见钟情。
其实夏雪不讨厌他,第一印象,除了觉得这人有些装、太正经外,其他的都还不错,人也长得不错。只是夏雪不是很习惯这么突然的方式。
那天夏雪想了很多,想到她高三的那位,想到那些伤痛。现在那些伤痛逐渐消逝,因为张杨的存在,很多的慢慢掩盖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夏雪喜欢跟张杨在一块的生活,日子像山泉一样轻快、叮咚地流过。可夏雪不希望,自己的恋爱也是这样,虽然轻快,却了无痕迹。夏雪觉得,自己的恋爱不能像日常生活那样平淡。无论开心还是悲伤,都要刻骨铭心一点。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年轻。
夏雪想,青春这么短,要用五彩缤纷的色*彩开得更加绚烂。这种感觉张杨给不了。
就在那天晚上,文艺部长做了一件让她更意想不到的事。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在梅园七号楼下,点着几百根蜡烛,围成一个大大的心形,自己站在心形中央,抱着一束玫瑰,仰头,对着寝室楼大声喊:“夏雪,我爱你”。一遍遍地喊。七号、八号楼的女生男生都听得一清二楚。很多人都跑到陽台上来看,对于一贯无聊、八卦的学生。这个场面实在激动人心。夏雪的室友,一个劲儿地围着夏雪起哄,“夏雪,你太幸福了,要是有男生这样追我,我死都愿意”、“况且还那么帅,又是文艺部长,又那么有才华”、“你要是不答应,可就太傻了”。
其实夏雪对这男生说不上喜欢。可像其他女生一样,夏雪也喜欢这种众人瞩目、轰轰烈烈的感觉。一个长得帅、有才华、备受女生关注的男生,以这么一种方式追求她,让她觉得很有面子,很骄傲。在这个年纪,一点点虚荣不算是缺点。可夏雪是不会仅仅因为这些而答应一个人的。她有自己的原因。
最终,文艺部长很多次撕心裂肺地喊叫之后,在室友门的怂恿下,夏雪从楼上下去了,伸手接过玫瑰。
整个过程,张杨在陽台上,看的一清二楚。如果那个女生不是夏雪,或许张杨根本不会在陽台上,呆这么长时间。张杨对于这种方式,这个场景,一直是很不屑的。张杨觉得,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弄得众人皆知,而且影响别人的生活。有些话越是叫得声嘶力竭,越显得苍白无力。就像烟花一样,盛开的越绚烂,消逝的就越快。
可夏雪接过玫瑰的那一刹那,张杨突然觉得很自卑,在文艺部长,那个他第一次见就很鄙夷的人面前。那时一种找不到理由的自卑。
第二天早上,在面包店买牛奶的时候,刚出门,张杨一抬头,就看见了夏雪,手里捧包奶,看着他笑。
张杨笑笑,指着夏雪手里的奶说:“小一姐,你喝的牛奶里不含三聚氰胺吧。”
夏雪白了张杨一眼,说:“先生,你喝的三聚氰胺里不含牛奶吧。”
张杨很夸张地笑了。
夏雪问:“你早饭就一包奶?”
“是啊,正减肥呢。”
“别呀,你要是减肥,谁陪我一块儿胖啊。”
张杨瞥了夏雪一眼,说:“你讽刺我呢,就你,瘦得跟一节能灯似的。”
“不是,我主要是觉得你头大,再减肥就不协调了。看上去就跟一台灯似的,还不如现在帅。”
“你现在是越来越贫了。”
“近朱者赤嘛,是吧?”
“是近墨者黑吧。”
然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最终还是夏雪开口了,“张杨,我想跟你说个事。”
“说吧”。其实,不用夏雪开口,张杨就知道是什么事。
“我谈恋爱了”,夏雪,低下头,把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在陽台上都看到了。”
“你会生气么?”
“不会,谈恋爱是好事,我要是有机会我也谈。”
“你会从此不理我么?”
“不会,你都想哪儿去了,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不过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你有男朋友了,我得避避嫌。”
“我不许,不许你躲着我。”
“我不会,你好好谈吧,要不人家那几百根蜡烛就白搭了,得好些钱呢。”
夏雪笑了。
周五,晚上,张杨回家了。以前的这个时候,他是在学校的,他不希望,夏雪突然要见他时他却在家。可现在不一样了。
张杨打开电脑,意外看到一封电子邮件,夏雪发来的。
张杨:
在家吧。以前,为了陪我,好多个周末没有回家了吧。
好几天没见你了,就像过了好些年。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过的完全是另外一种生活。我早已经习惯了和你一起生活的节奏和方式,突然改变,很不习惯。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去年寒假,你在火车站对我说,你喜欢我。我听到了,只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并且,喜欢得很辛苦。有些辛苦,我看在眼里,更多的痛楚,则隐藏在你的心里。说起起来,我也觉得很愧疚。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受过伤,伤得很重。你肯定早已经看出来了,在大一,我不开心,很压抑。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不开心,只是尽力让我感到温暖、轻松。那些我不愿意提及的事,你从来不追问,我很感激。正是因为你,我开始像别人一样快乐地学习、生活。你陪我走过了一段最暗淡的日子。或许,以后我会慢慢忘记你讲的那些笑话,忘记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些,甚至有一天,也许会忘记你的模样,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感觉,淡如水的快乐、轻描淡写的温暖。
我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但你肯定会伤心。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你向我表白时,我假装没有听见。而那个文艺部长向我表白,我却答应了。
其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最快乐、最轻松的。就是因为一直都那么轻松,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让我感觉我们像是生活在虚构的里。在我面前,你就像是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你脾气太好了,仿佛永远不会生气。其实这些都是你的优点,认识你那么长时间,我看不到你有任何缺点。但正是因为这些,让我找不到能够依靠的感觉。就像看到一朵美丽的花儿,虽然美丽,但太柔一弱了。
我知道,你有些讨厌那个文艺部长。你讨厌他的做作、虚伪、一本正经。他的确有不少缺点,但对于这个年纪的人,这些缺点,都是可以原谅的。况且,他有他自己的优点。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切让我感觉真实、可靠。
那天晚上,他以那种方式向我表白。我知道,你肯定对此很不屑,甚至鄙夷。你觉得那样太表面、太虚张声势了。可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女孩,谁不想轰轰烈烈一次呢。
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假如,有一天,我的生活失去了陽光。我第一个想念的一定是你。跟你在一起,我就像生活在童话里,真的很。
祝你一切都好。
夏雪
张杨看完这封信,他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走出房间,走到陽台上。深秋的夜晚,空气清凉如冰水,夜色*深蓝。一弯新月斜挂天边,宛如一张笑脸。那一瞬间,张杨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年轻懵懂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天空显得无比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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