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的眷恋散文
苏巴什距离库车县城有二十二公里，坐落在却勒塔格山的脚下。塔格在维吾尔语里面的意思是荒山。有此山名，也足以想象得到这座山的荒凉景象，除了灰褐色的山体就是光秃秃山石。却勒塔格山是庞大的天山山脉的一个支系，始于库车县牙哈镇，西跨库车、新和、拜城、温宿四县，横亘在拜城盆地和塔里木河之间。
却勒塔格诞生于距今2000多万年前的第三纪地层时代晚期的地壳运动。在那个时代盘古大陆彻底分裂，各个大陆开始朝着今天所在的位置漂移。当时活跃的一些远古动物早已灭绝，只有一些残存的化石证明了它们曾经的存在。但是很久以来，这座连绵数百公里的山，至今仍然没有一点点的改变。这群荒蛮的山，也禁退了人们试图占有的有的欲望。未经人类的染指，千百年来仍旧保持了原有的模样。库车人的母亲河库车河就从却勒塔格山谷中奔腾而出，是库车河养育了勤劳、智慧、善良、坚韧的库车人，也培育了库车这一方独一无二的龟兹历史文化。当我矗立在却勒塔格山下，面对汹涌奔腾吟唱的库车河，看着翻滚的河水一路奔腾而去，它带着希望和生命的渴望奔向大漠荒原，奔向一片片绿意葱茏的绿洲和库车人赖以生存的家园。一条河敞开的是一座城市的命脉，而一座城市赋予它的却是一种独具特色的历史文化，这就是博大精深的龟兹文化。
是呀，站在潺潺奔流的库车河面前，虽然没有像面对长江黄河那般激动与感慨，可内心实在有太多美好的期待了，有时，它甚至远远超过我对长江和黄河的崇拜，它就像一首永远也唱不厌倦的库车民歌，它总能触碰到我心灵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东西，让我感受到一股股暖流传遍全身。听着哗啦啦吟唱的库车河，它总会勾起我心底最精彩的故事和许多美丽的传说。那些历经千年的西域故事，总在我的耳边低低地倾诉，频繁的战乱与宗教之间的争夺，为这片西域大地注入了最鲜活的生命力。美丽的传说更像是一支开在荒野之上的小野花，没有人在乎它的美丽与芬芳，可是它却从不放弃对美丽的追求，或是一根不知名的野草，虽然它的不懈的努力和满腹的执着，遮掩不了大漠的荒凉，它却用最弱小的生命擎起了头顶上的天空。不失时机地涌现在我的眼前的，是一卷卷发黄的库车历史长卷，它为展示了一座西域边城历史的脉络，更为我们描述一幅历经二千余年龟兹风景。
库车河是一条久负盛名的河流，它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中描述的子母河，苏巴什也是《西游记》传说中的女儿国。读过《西游记》的人，一定不会忘记吴承恩笔下女儿国的故事，更不会忘记猪八戒喝了子母河水，而身怀有孕的精彩的描写。我们不得不感佩吴承恩满腹的文采，不仅把我们带入一种如梦如幻的境地，还给我们留下一个可以畅想的地方。看着湍急而去的库车河水，你是否也步入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行途，涉水过了子母河，就走进了女儿国呢！
抛开那些吴承恩笔下神奇的传说，一切又都会归于自然。站在库车河的岸边上，望着不远处的却勒塔格山和两岸的东西苏巴什佛寺遗址，心里实在有太多的感慨与不尽的.苍凉。我忽然有一种穿越时光隧道的心愿，回到二千年前的苏巴什，去看香火缭绕佛事兴隆的景象；去感悟佛心善良的安抚、去禅悟人生的苦难与悲喜、去聆听吟唱佛经的声浪叩问、去感受四大皆空盘禅的清澈、去体会僧众无欲无求的苦修苦行。也许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发现我们的人生是那么复杂，我们的生活又是那么奢侈。我们总是在寻求实现人生的理想，总是在谋求优越生活的途径；总是不能原谅人生的平庸，总是哀怨生活得不公平。然而，当我们面对一座残破的佛寺遗址，踏过一双双二千年尘埃覆盖佛的足迹，许许多多尘世的雾霭，便在眼前忽然散去，留给我们的还是一个清新的世界，在这片残破沉寂的时空里，我们可以触摸到心底人性的善良，我们还会找回原来的自己。
虽然，库车河只是一条季节时令河，到了枯水期的冬天，天山的冰雪不再溶化，库车河也就断流了。断流的库车河，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静静地窝伏在却勒塔格山下，看着滴答滴答流走的时光，毫不怜惜静默期盼的眼神，只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便碾压过所有瞩望生命，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每年夏季气温攀升的时候，库车河又会毫不掩饰地奔流起来，那滚滚向前的气势、那浪涛翻滚的样子，并不逊色于一些大江大河的凶猛。库车河也隐藏着很险恶的一面，每到夏季山中下暴雨的时候，库车河也会露出残暴的嘴脸。突然爆发的山洪，如同狂舞的魔爪，呲牙咧嘴地扑将过来，冲出河堤一路嚎叫着席卷而来，吐噬着来不及躲藏的生灵和库车人民的家园。
距离苏巴什两公里之外，有一个一百多口人的村庄——兰干村，近几十年来，这个村庄已有十多人葬身于山洪暴发的库车河之中了。2012年5月1日，栏杆村党支部书记尼亚孜?木沙为了救两名落水的孩子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两个孩子被救上来了，可年仅47岁的尼牙孜?木沙却永远离开了我们！这不免让人心有余悸不寒而栗，这也是库车河留给我们最大的心痛。我们是该怨恨一条河残暴呢？还是感恩一条河带给我们的幸福生活？可在我看来，任何一条河流都没有善恶之分，它只是一条客观存在的河而已。不因我们内心的伤痛，而厌恶它的存在，也不因我们的喜好，而任意评定一条河的定义。
1939年8月，库车城铜厂河(即今库车河)洪水泛滥，冲毁城乡大部分道路、桥涵和农田，给库车各族人民带来极大的损失。为治理水患，林基路带领有关人员沿河进行实地考察，向当地农牧民和水利技术人员请教，翻阅水文资料，亲自参与设计方案，绘制施工图，并召开各界人士会议，征得了一致的赞同。1940年6月23日，林基路动员全县近万名群众，正式动工修筑铜厂河石堤（即北山龙口大坝）。该堤分东西两段，因工程庞大，先修西段，长1600米，东段秋后动工。全部工程于1940年内完成。1958年，库车再次发生特大洪水，林基路大坝被洪水冲毁，仅存石灰窑址和部分遗迹。1959年，库车县重新在原址修建防洪大坝，并加长了坝堤。后几经加固延长，形成今天的规模。该遗址1980年被公布为第一批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现为库车县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基地。
面对一河奔腾的冰雪之水，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条河存在的意义，它既养育了古老的龟兹人民，也哺育了库车这片绿意盎然的绿洲，又给库车人民带来了无比的心痛。我忽然疑惑起来，不知该感谢它还是该仇恨它！内心总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着，让我感受到一股痛彻心扉的心灵悸动。这只是我一瞬间的困惑与迷茫，当我想起，被称之为中华民族的摇篮，以及中华民族母亲河的黄河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胸太过于狭隘了，目光也过于短浅了，只看到眼前小小的疼痛，却忽视了一条河存在的意义，远比灾难带给我们更深厚更丰富的文化内涵。中华大地就因为了黄河，才有了中华民族延绵五千年灿烂的历史文化，才有了令世界瞩目的东方文明。就是这样一条灾难不断的大河，它挺立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使我们中华民族傲首毅力在世界的东方大地。没有人会责怪一条河自由的潮起潮落，也没有人怨恨一条河带给他们的悲痛，因为水是万物之源，有了水人类才得以生存，有了水我们才有鲜活无比的生活。
此时此刻，再回首奔腾而去的库车河水，我的心里总会激起无限的感恩之情。虽然库车河没有塔里木河那样举世闻名，更没有黄河那样伟大与壮丽，但是它却是库车人民心中的母亲河，是库车人民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河。有库车河才有了库车这片燃烧的绿洲，才有了古老的龟兹大地生生不息的壮美篇章，才有了令世人瞩目的龟兹文化。无论我们对库车河怀着怎样的心情，也不管它曾经带给我们多少烦恼，我想说：常怀感恩之心，我们会活得更加踏实更加快乐，也只有懂得感恩的人，你的人生才会异彩光芒，你才会有一腔博大的爱。
爱你该爱的，爱你不该爱的；爱你的亲人，爱你的朋友，爱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学会爱你自己，学会爱你心里的敌人。爱会给你驰骋的广阔天地，爱会给你一双翱翔天空的翅膀，爱会让你目光高远，爱会让你看到生活的美好。爱会让你成长，爱会让你心胸开阔，爱会让你无比地强大。只要我们心怀大爱，我们就会有拯救贪婪的力量，我们就可以击溃私欲的膨胀，我们就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有了爱，我们也就有了天下，有了天下，爱就是一把遮风避雨的大伞，爱给了我们美，爱给了我们无所畏惧的力量。
现在正是库车河水势汹涌的季节。今年气温一只居高不下，也加快了天山冰雪的溶化，满满一河奔腾的天山雪水，吟唱着欢快的曲调，奔向库车这片亘古的大地。此时，库车河宽阔的水面如同铺展开的纱练，随着轻风缓缓地飘动，把一河壮阔水势演绎成一种诗意的浪漫与精彩。这就是库车河，它默默地流淌了千年万年，只为库车这片古老的土地的春华秋实，只为这一方生生不息生命的灿烂。
我还听说，库车河里的石子也很神奇，很多石子上都有各式各样图案和佛的图像。现藏于龟兹博物馆一块线刻卵石佛像，就出自眼前的库车河。在龟兹博物馆我曾见过线刻卵石佛像，也听过讲解员讲述过关于线刻卵石佛像的猜想，可我并不认同猜想的真实性。现在很多旅游景点都在编五花八门的故事，为的就是吸引更多旅游者的脚步，故事编得越神奇也就越有吸引力。可我总想搞清楚线刻卵石佛像是谁刻的？又是如何落入库车河里？然而，面对滚滚向前奔腾而去的库车河，再瞩目苏巴什历经千年的佛寺遗址，我知道，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留给我们的永远都是无尽的猜想。
据传说，只有和佛有缘的人，才能捡到带有佛的图像石子，再加上线刻卵石佛像实物的佐证，我也想试一试运气，捡一块历经岁月的石头，放在家里也是一个故事的开始。有了这样近乎疯狂的想法，让我对库车河也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不管传说是真是假，也不管是否会捡到那样的石子，我都愿意走入裸露的河床，在烈日下翻看一块块石子上的图案，希望我也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可是，翻了很久，也没有捡到一块有佛图案的石子，倒是捡了不少图案各异的石子。坠得裤子口袋往下垂，裤子也老往下掉，只好往外掏，又还给了库车河。看来我是一个和佛无缘之人，捡不到想要的石子，也就情有可原了。
有人说，库车河里的鱼味道最鲜美。虽然我不吃鱼，可我一点也不怀疑这话真实性。你看，那水质清澈潺潺流淌的库车河，它就像一面镜子，你站在岸边上就能看到自己的面容，喜怒哀乐都跃然水面之上。这样一眼见底的河水，怎能没有鲜美的鱼呢！我到库车工作一年的时候，有个朋友打电话说，双休日要到库车来钓鱼。我说，哪里没有鱼呀！为啥偏跑到库车来钓鱼，钓的鱼还不够车的油钱。他说我太外行了，在他们钓友的心里，路程多远不是问题，钓多少也不是目的，而是要有鲜美的鱼儿下酒才最痛快。他还说，库车河的鱼是上品中的上品，此生吃不到库车河的鱼，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朋友带着一大群人半夜就出发，开着三辆车一大早就到了。我说到饭馆吃早饭，他们说吃过了，还说，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大王八。要趁着早晨去多钓一点库车河的鱼。到了铜场水库，朋友们卸下钓具开始钓鱼。也许，库车河的鱼闻出了朋友们外乡人的气味，就是不咬甩下去的鱼钩。朋友们换了几次饵料，到了中午，才钓了六七条巴掌大的鱼。我说回城吃午饭，朋友们却支起简易的锅灶，说，怕城里的饭馆糟蹋了食料，这么好的库车鱼，他不亲手操作实在不甘心。
我说：就这几条小鱼，这么多人能够吃吗？
他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在朋友的指挥下，他的那帮朋友从车上卸下了一大堆生熟食物和工具，其中还有一个小的烤肉炉。最后还搬下来一只整羊。在我的眼里，这帮家伙哪是出来钓鱼的，简直就是来野炊来的。他们的车上就像百宝箱一样，没什么就到车上去拿。一会儿的功夫，清炖羊肉做好了，烤羊肉也烤好了。我们边吃边等朋友做刚钓的鱼汤。我看他，只把鱼鳞刮了，开了膛去了内脏，就放在一锅清水里煮。
我说：什么好东西，这么做也好吃不了了。
他说：做好了，你吃了再说话。
鱼做好了。朋友首先给我盛了一碗鱼汤。我说从小到大就不吃鱼。他惋惜地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却不吃，真是太可惜了。他的那帮朋友早就闻到了香味，都围在锅灶旁边等着
我不知道这锅鱼汤有多好吃，可是我知道他们心里装着库车河。
潺潺流淌的库车河，与却勒塔格山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带着欢腾畅快的脚步，流向库车生机盎然的大地，点燃了库车绿色的火炬，便燃烧成一片不可阻挡的绿洲，那绿色的火光，在我们的视野里蔓延，在我们精神世界里光芒夺目。之后，汇入我国最长的内陆河塔里木河，注入亘古的荒原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而却勒塔格山却带着死一般的静寂与凝固，一声不响地矗立着那里，默默地感受着时光如抽丝般地流逝，高高地注视着库车河一路奔腾而去的脚步。我不知道那目光中是否有仇恨的成分，但我知道那目光中有无限的渴望，渴望绿树掩映的激情；奢望春华秋实的荡漾；期望生命之源水的浇灌。
然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对美好怀着殷切的希望，源于我们对生命无怨无悔的追求，源于我们对生活最完美的奢望。所以，我们总是不够现实，总是对生活要求太高，也就时常被生活琐碎之事而困扰，无法自拔于内心的晦暗和失落。假如，换一种人生心态和乐观的生活模式，让我们在心里勾勒生活的景致，让我们打开幻想的天空，为平淡无奇的生活涂抹上一层浓墨重彩，生活也就精彩起来了，人生也就灿烂无比了。
其实，对一条河的眷恋，就是对一座城市眷恋，就是对一种文化的敬慕与痴醉。虽然，库车河无法与那些著名的大江大河相媲美，可是，她孕育的博大精深的龟兹文化，却是东方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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