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水散文
我要投稿 投诉建议

琅琊山水散文

时间:2021-05-23 15:42:14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琅琊山水散文

  在我的行囊里,只有一部手机,一本诗集,和一支钢笔。对从南京到滁州来回不过一天的旅途来说,这样的准备其实并不简陋,相反,这是一场语言与风景碰撞的文化之旅。当然这样很容易联想起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但时空的紧促感又迫使我只能做一些无奈的走马观花,“苦”的厚重深沉难以体会,但我却会借某些模糊的忧郁来表示青年时期的一些关于梦想、关于成长、关于存在之谜的一点执拗的探寻,这似乎也成为某种生活意义的确立和建筑。但抛开这些不管,我还是欣喜于我能和我的时间一起偷偷开这个“小差”,去到生活之外,寻找本属于生活,却失散于漠然的可爱精灵。

琅琊山水散文

  滁这个字,给人静楚的莫名意味,似乎又带有一点原始自然的野性,也许这只是“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遗味,但滁州吸引我的可能就是这样一种文化想象。在我从家至金陵的漫漫千里苦旅里,它只是行将抵达的尾音,或刚刚启程的引子,转瞬即逝,匆匆而过。生活在南京近一年,对于周遭我却是一片灯下黑,于是,在一次次推诿的迟到步伐声里,我抵达了滁州。上午十点,阳光的热度适时地收拾起昨夜未尽的残云,天际的苍白与天心的湛蓝之间存在数个明显的过渡圈界,火车站偏僻宁静,站台聊聊数人,宣告这个小站的平和魅力,我小心地开始了记录。

  很久以前,我就对滁人有一个很惬意而热闹的印象,这是源自于千年前欧阳修的信笔一挥:“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在这仿佛是童年时举家出游的氛围里,我情愿把这些负者当做沿途的小摊贩,一声声吆喝,从山脚到泉眼,这些短促的民歌,和孩子光脚踩溅溪水的欢笑声协奏出一曲城市的清梦。而往来不绝的滁人,一家又一家,老幼欢睦,不禁让人疑惑这里是否就是那个“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桃花源呢?但桃花源太过隐秘虚妄,琅琊山却是真真切切铺陈在滁州这座醉城上,一醉方休,看山间晦明;不醉不归,听鸣声上下。

  其实,在这里连醉都是多余的,人们习惯了用酒来掩盖一些梦碎后的不堪,却忘却了什么是真正的陶醉,什么是真正的铭记。也许只有亲自在醉翁亭里懒懒一卧,让醴泉自然的酒香冲进心怀,无限地沉浸其中――那一刻,也许你会和洛夫一样朗声大笑,用满腔心血喊出:

  “就让我醉死一次吧/

  再多的醒/

  无非是颠沛/

  无非是泥泞中的浅一脚深一脚/

  再多的诗/

  无非是血痞/

  无非是伤痕中的青一块紫一块/

  酒,是载我回家的唯一的路”

  然后斟满一大樽狠烈的西风,和眼泪碰撞,碰碎欲渡黄河时的“冰塞川”,不要去听什么“梦碎的声音”,就让醉,就让无言的脚步,衔接了你人世的这一场漂泊。

  等真正亲自信步琅琊山水之后,你定会发现,它是一场醒着就醉的梦。穿梭,寻觅,遇见,停下,你会不自觉地跟着欧阳修的逆光传来的醉语入此境中,“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也许迫不及待之下,你会立刻向泉水叮咚处探去,找一处僻静清幽的石涧,跪伏苔沿,掬一泉清冽拍在脸上,或更干脆点,把头浸入浅潭里,咕嘟咕嘟在寒凉寒凉的溪泉吐出温热的气息。如我,则会一直盘坐于涧底的溪苔上,听流水潺潺,看阳光被碎叶和啾鸣织剪成片片林翳,恍惚间,明暗无限变化,仿佛一坐千年,烂柯投著。你需要说话吗?不,你在这里并非执着的存在,生死于此时此刻被忘却,一圈涟漪被另一圈打乱,苍松一动也没有动,我也可以就这样,坐到时光随我一同老去。

  小石径旁时不时有避暑的滁人路过,他们可能早已熟谙这种静享清凉的妙地了,甚至会有几个小男孩小女孩大胆地踩进清清溪水中,拿着小小的鱼纱网,眼睛瞪的大大的想舀到几条心爱的小鱼,而丝毫不去管你这个慕名而来的匆匆行旅人。但这样,也挺好,不被打扰的滁人,深邃天然的童贞,清幽温馨的琅琊,这里有千载以往的安静,有独揽我们灵魂深处的风景。

  说实话,滁州实在不是一个热闹的旅游地,从街上走了许久都难以找到一家饭馆的尴尬情形上就略见一斑。当疲惫的心路过某个更加疲惫的饭馆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诉说疲惫的理由,午后三四点,一天最慵懒的时光,对于滁州来说更是如此。走在街头上,没有熙熙攘攘,没有叫卖吆喝,一个人开着手机导航,似乎害怕在一个全是自己影子的城市里迷路。人们默契地给予城市以静谧的空间,却让饥渴难耐的游者直视其沉稳的坦率,这种存在的.相互关系又在时间上加以伸长,成为被凝固的天边云团,被一圈金色的光晕完美定格。

  匆匆一日,其实并不能走近这座醉城的灵魂,甚至连远观都是奢望。浮光掠影之间,遗忘又给枯萎的生活灌下孟婆汤,就像洛尔迦在他忧郁的笔调中所吐露的那样:“旅途中,一系列无尽的画作依次排开:风景、人、色彩、声音,我们的灵魂想包揽所有,留下所有,让它们永远描摹在灵魂中,可是我们如此渺小,虽非所愿,依旧忘记。”我们想去经历万千,却难以分心万予,最后空剩一无所有的富足,和经历而不曾生活的遗憾,所以究竟什么才能成为可寄托的精神异乡呢?在人生的逆旅里,我们究竟该在哪注入最大的忧郁和甜蜜?而那个地方又会在无尽时空的哪一个角落?

  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罢,红尘半是马蹄翻滚,尘世间冷热交织冰火相伴,塞上的孤独驼铃也许也曾撑伞走过江南雨巷的青瓦,而四处漂泊的人呵,在无数个异乡夜空下,也将一次次,开启酒杯洋溢的泡沫,蒸腾成模糊而全然的光亮,照亮一些必要的眼泪,和脚印。

  就这样吧,走过一个地方的山山水水,脚步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刻,而当回望这些安置于记忆角落的旅途时,奇异的冲动便再次唤醒了我的生命本能。诚然,不是每一次日落都把光辉洒向回家的路,锦衣夜行,客栈是刹那间的无边慵懒,一豆灯火和三分月色,将夜静静倒入酒樽,再一饮而尽。

  愿此心安处,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