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达的海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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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达的海散文

时间:2021-05-23 13:52:56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复达的海散文

  复达君说,

复达的海散文

  岱山是海岛,

  岛就是山。

  三年前的一个冬日,荣荣老师做东,邀请了一批诗人。我有幸作陪。荣荣老师给我介绍那些诗人,我一个个老师叫过去。轮到复达君时,荣荣老师坏坏地一笑,说,这个你可以不称老师,他跟你一样写散文的。复达君咧着嘴嘿嘿,一缕青烟袅上他的头。可我还是叫了他一声“俞老师”。

  我坐在复达君的对面,拘谨地喝茶,夹菜。复达君的话也很少,偶尔跟人碰一下杯,偶尔用夹带浓重宁波口音的普通话说那么几句。我怀疑同桌的那些诗人是否听得懂他的话,我看到他们在复达君说话的时候,举杯的手一会儿举,一会儿伸,又一会儿放,像是给诗句分行。

  后来,我跟复达君聊上了。至于怎么聊上的,具体已不详。那天,我记住了两件事,复达君是岱山人,不是宁波人。复达君的散文只写海洋。记得荣荣老师过来补充,说是复达君的散文跟他的人不配,人看上去粗糙,而他的文字很精致。复达君闻此言,脸上似乎荡开一些红晕,不知是醉酒,还是醉在荣荣老师的评价中。

  他说,他下过海,撒过网。他还说,如果我不念书,会是一个很优秀的船老大。说这话时,他脸上的皱纹往里纵深。他还故意把手叉在腰间,做了一个神气活现的.表情。我坐在那里,笑着。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复达君,个子并不高,但没有中年男人的福态,腰板很直,再加上有点粗哑的嗓子,确实有点像渔夫的模样。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说他唱一段船号子。噼里啪啦的掌声,立刻统一了在座诗人们的思想。当然,我也鼓掌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只手故意往头上一捋,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拽、一牵,仿佛起锚。他扯开嗓子唱了起来,也不顾诗人们捂着嘴笑。简单的音符,在他的推送下一会儿往上抛,一会儿往下掼,他还有意识地提一提身子,仿佛他牵拉着绳索,风帆正慢慢升起来。

  他唱的船号子,我估计诗人们并不懂。可他们认认真真地鼓了掌,还举杯祝贺。复达君黧黑的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似乎他正打渔归来。

  也许受渔歌的鼓舞,他开始变得健谈起来,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他的甬式普通话,他向诗人发出真诚的邀请,请他们去岱山,去徐福东渡的蓬莱岛。在推杯换盏中,岱山这个词在复达君反复的强调下被一桌人所记住。

  我那天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岱山应该是一座山,怎么会有海。复达君哈哈大笑,那笑声把隔壁的两位诗人震出了满脸疑惑。复达君说,岱山是海岛,岛就是山。

  酒席快结束时,他告诉我,他新的散文集《海与岛的独白》快要出来了。我说,到时候请寄给我一本。我给复达君留了地址。复达君给我留了电话号码。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他的短信,说是书已经寄出。很快,一本墨绿色封面的书送到了我的案头。单单书名,已经让我领略到了复达君的用意。我跳过他题在扉页上的谦辞,一口气读完目录。很显然,他不是那种标题党,他没有刻意去吸引人的眼球,或者用一个怪怪的题目来搞形而上的玩法。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写海是有所内敛的,从另外一种角度而言,他对海充满了敬畏。

  写海的散文,不敢说浩如烟海,但似乎随处可见。但,复达君的海跟别人不同,他没有把海当成背景,他的文字是顺从于海,或者说是他对海有种低眉顺眼的感觉。他把他内心所珍藏的细腻都献给了他的海。他的散文里洋溢着海风,卷着海浪,拍着涛声,一篇篇读下去,仿佛置身于海中,跟他一起做了一回渔夫。在那里,他的文字是他的渔船。

  他的渔夫,跟海明威笔下的渔夫不可同日而喻。那个渔夫是老人,但以硬汉的形象出现在大海上,海不过是他回望人生的背景。而复达君的海,不是用来战胜与搏击,而是用来爱和抒情的。在他的海里,没有任何英雄情结,只有脉脉深情。他的海,滋养着他的内心世界,安祥、宁静与开阔。他像守玉一样守候着他的海岛。

  这次去秀山,至始至终,他都跟我们结伴而行。一路上他巴心巴肺地待我们好,希望我们能替秀山写一些字。他领着我们在秀山上转,一会儿看民宿,一会儿看秀山的文化演出,又介绍给我们一些典故。说那些典故的时候,他的眼睛泛着灼人的光泽,脸上的皱纹生动地牵拉着,仿佛典故正分泌着经典的黑白,在浪涛里涌来涌去。

  我们知道他有些典故有些立不住脚,比如苏东坡到过秀山这件事。他见我们有些不信,似乎有些失望,失望之余,他背起《送冯判官之昌国》,“斩蛟将军飞上天,十年海水生红烟。惊涛怒浪尽壁立,楼橹万艘屯战船”。背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声音突然洪亮起来,“兰山摇动秀山舞,小白桃花半吞吐”,到了这里他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背,而是峰回路转,给我们讲解,说是秀山岛原有秀山与兰山两座岛屿,叫兰秀山,诗中的兰山与秀山就是现在的秀山岛,长白女子秀山郎,曾流传于岱山渔民的日常……

  晚上,我独自溜出宾馆,在三礁的沙滩上慢走。我刚开始还穿着球鞋,海浪冲过来时,我往里面跳一跳,涌上来的海浪把我的脚印熨得平平整整。海浪拍打着崖壁,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我感觉像一个人吃吃地笑,还有海浪涌上来的时候,让人联想到是舔,一层海浪卷着另一层海浪,而不是一层压住或盖住另一层,然后,它们一起挤到沙滩,完成吻的动作。我心有一动。索性脱了鞋。

  “每逢夏季,沙滩便活了起来,欢跃起来了。三礁沙滩的沙密实,沙砾也较细腻,沉积厚实,不像其它沙滩那样粗放、松篷,也不是金灿灿的那种,而是呈土黄色,别有一番意蕴”,这是复达君写秀山的一篇散文《黑白沙滩》中的一段。此刻,我正漫步在他笔下的沙滩上,感受他美文中的意蕴与舒坦。海风拂来,涛声袭来,我几乎停止所有的思虑,把自己空白地交给大海。

  世间总有一些人专注于做某件事,一辈子守着自己的执著,把每个细节雕琢得玲珑剔透。比如秀山岛上的博物馆,姓童的老先生长年守着它,像是一个人的博物馆,不管有没有人,他每天认认真真地开门,关门。比如复达君,他用文字守着他的大海,也用文字呈现他的心海。如果你有幸去秀山,复达君一定会陪你。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可一说起海,他就喋喋不休,会一次一次地跟你讲“长白女子秀山郎”,也会一次一次地给你背苏东坡的“兰山摇动秀山舞,小白桃花半吞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