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葫芦散文
这世上大致可分为两类人:一类人善于辞令,出口成章。他们高谈阔论,博古又通今,似乎天底下没有他们不晓得的道理和事情,“所谓古今中外莫不如是”,他们常常这样发出感叹。听他们侃侃而谈,人们似乎都沉醉得不知天地几何岁月失声,他们可谓浩瀚星空里的启明星,即便极目远望,亦是熠熠生辉;另一类人则是沉默寡言,谈吐失色。他们期期艾艾的,脸红心跳脖子粗地隐没于人群之中,仿佛与世无争,不知世界别有洞天。如同世间凡尘里的一小粒尘埃,他们无声又无息,纵是狂风也卷不起一丝涟漪。
我生性木讷,窘于言谈,自然属于后一类人了。且我自认为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装腔作势扮作高人,因此大多时候只能沦为观众看客。我自认为这没什么不好,观众也是论场的一部分,只不便的是常常冷了别人的谈兴,委实显得无趣和尴尬。况且因此搅了他人的兴致,落入到尴尬的境地,在我看来属于失了礼貌,因而暗地里也要自责一番,检讨自己的不是。但也有人说了,“存在即合理”,因了这句至理名言的提醒,我倒是还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角色,并不觉得负疚于人。
然而世事有升落,人心总难猜,在我心安理得的时候,有人却给我安了个诨号,唤作“闷葫芦”。这就使我大大感到不快。“闷葫芦”者,乃是我老家的土话,特指寡言无趣、不合众口的人。这当然不是个什么好词,我是有理由不开心的。由于年代久远,我已记不得第一个如此称呼我的人是谁了,但这个称谓却结结实实传了下来,大有变成事实的意味。我起初是懊恼和气愤的,常为自己打抱不平。懊恼是因为自己不能像高人那样生得一张好嘴巴,没有巧舌如簧的本领,实在是人生一大痛楚;气愤当然是因为“闷葫芦”的诨号太不雅太不好听,而他们却那样随便地就强加在我的头顶,这显然有失公允,很不妥当。可是,我只是兀自懊恼和气愤,并没有好办法来洗脱自己,我本就没有一张好嘴,因此而不能舌若莲花般地为自己辩解一二,倘若如此,也不至于落个“闷葫芦”的怪名声了。
至此,我的“闷葫芦”的名声只好坐实了。旁人也都这样唤我,我若不答应,那就是默认,反正结果都一样。再者,外人也没有必须了解真相的义务,谁关心别人会比关心自己更多呢?虽然这个诨号不雅,但我也从中得到了一些道理,那就是:真相未必就是大家都说出来的那样;说的越多的,未必就是最有道理的。鲁迅先生不也说嘛,“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我由此也更加的.释怀,并不那么地在意这诨号雅或者不雅了。
等到我求学工作,见识了更多的人,看着他们成为高人或者观众,心情也更加地坦然起来。我了解到高人不止是小时候村里面那些唾沫飞扬的长辈们,还包括各色领导同事亲友或者陌生人,他们虽然各不相同,千差万别,但唾沫飞扬的角度还是十分相似的。我还知道像我一样背着“闷葫芦”诨号的人多如牛毛,并非独我一个。但他们比之我坚定淡然许多,享受着自己的一片天地,大有自得其乐的意思,不像我似的还常常为此忿忿不平。与他们比较起来,虽是同类人,我倒显得渺小了几分,不觉矮了半个身位了。
如今我依然是个“闷葫芦”,身处高人和沉默者之间,偶尔还想试图找到点可以说得通的理由来为自己辩驳一番。直到我交到了一位高人朋友,某日我壮着胆子去向他取经,示意他点播开化我,好让我彻底能摆脱“闷葫芦”的不雅之名。我的这位高人朋友起初很是不耐烦,最后看我态度迫切诚恳,又或者是出于友情的考量,最终还是扔给了我一本厚厚的书,不屑地指着书本说道:呐,这是我毕生所学的如何成为高人的历史典籍,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精华,你拿回去自己好生细细体会吧。我如获至宝,自然欣喜若狂,不胜感激地谢过了我的高人朋友,抱着书一路颠颠地奔家去。
进了家门,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关上门窗,打开书本,端坐书桌旁,一字一字地品读起来。但我真是愚不可及,通读一遍宝典还是不知所以然。我大失所望,又不甘心一无所获,只好硬着头皮再次翻开高人朋友的书,仔细寻着真经。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我又将失望之际,书的角落里几个大黑体字赫然映入眼帘。我不敢怠慢,揉了揉眼睛,俯下身子去看,只见一行大黑字耀眼夺目地跃然纸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显然,是我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没有早日请教我的高人朋友,习得老祖宗留下来的精华,如此凭空背负了那么多年的不雅之名。真是活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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