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蕺山野炊散文
细细算起来,从小到大,好像没当过什么官。
小学一年级,倒是当过班长。可那明显是后门的干活——班主任朱老师看在我妈是她同事的份上,让我当了个班长。不过,关于这个班长的所有记忆,留存在我脑子里的,只有出操或开会排队时,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二年级下学期,在孙家小学,杨秋英老师也看妈妈的脸面,让我当了什么“值日生”——当时流行“值日生”,其实也是班长。
再以后,学校里所有的干部什么的,就与我不搭界了。
想不到的是,到了初中,有一回选小组长,没人愿意出头,我们组的陈家伟瞎嚷嚷:“周介眉!周介眉!”我急了,也跟着他大叫:“陈家伟!陈家伟!”
结果,陈家伟和我两个人的大名全都上了黑板,供选举用。
结果,8:6,我比陈家伟多2票,小组长;陈家伟副组长。
我们小组,干部多。别的不说,班长孟杏珍就在我们小组,还有文娱委员兼英语课代表张守瑛也是。
这就是说,我这个小组长,完全可以也应该是个摆设。有什么事情,无论巨细,都一推六二五。
大树底下好乘凉。
说实在的,我也没有当官的能耐。一般情况下,压根儿就没人听我。我呢,也不可能颐指气使地去惹人生厌。
班长孟杏珍很照顾我,虽然,平时她也不怎么与我交往,更不可能与我像朋友一样相处。
孟杏珍很受王老师器重。
孟杏珍是班上极“珍贵”的三个工农子弟之一。所以,尽管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凭她的认真,还有和善,很得同学拥戴。
当然,也有几位顽劣的男孩,常常故意挑她的刺。
然而,挑孟杏珍的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也正因为不容易,所以要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也特别能令“顽皮分子”兴奋。
那天上体育课。天下着雨。全班同学只好在大礼堂做垫床运动或杠上运动。
我们组轮到的是翻双杠。
老师做了示范,然后依次点名让同学接着做。
一个个开玩笑似的动作,令老师很不满意。
“孟杏珍出列!”体育老师喊道,“你做一个示范!”
孟杏珍朝老师看看,动都没动。
老师一定很纳闷吧,疑惑地走到孟杏珍旁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问:“你,怎么回事,没听见吗?”
孟杏珍还是不动窝。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老师显然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他火了。
“孟杏珍出列!做示范!!”
孟杏珍依然面无表情。
这下,大家都不敢作声了,没人知道孟杏珍今天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孟杏珍是有名的乖学生好学生啊。
有个女同学悄悄问:“孟杏珍,你是不是病了?”
可她还是不作反应。
老师的脸都气紫了。
“你要是不愿上体育课,给我滚出去!”老师真的忍不住了。
没想到,孟杏珍像就在等这句话似的,转身就走,干脆利索。
大家都傻了。
老师也惊呆了。他挥了挥手:“你们自由活动吧。”
怎么会这样?
我很想把事情弄个明白,因为这一天正巧是我与同桌“烂番薯”(我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这个绰号)值日。
值日,就意味着要把一天内班级里发生的“大事”记录下来。
我偷偷跑到教室门口,一看,孟杏珍正安安稳稳地在座位上做作业。
放学时,商量着记《班级日记》时,烂番薯极力主张把孟杏珍的事记上去。
我理解烂番薯的情绪。他是个不太能管得住自己的人,平时没少受孟杏珍的管束。这会儿轮到他有“权”了,能不借机报复吗?
可我想想总觉不太妥当。按孟杏珍的一贯表现,今天这种反常行为,必有她不得已的隐衷。
我拿着《班级日记》去找了王老师。
王老师耐心地听我说明了情况,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那……”我想问,要不要记上去。
王老师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没等我说完,就摆了一下手笑道:“不用记的。”
这怎么回事啊?王老师的态度怎么也这么暧昧?
……
烂番薯知道了王老师的态度后,很不高兴,大骂孟杏珍,甚至把王老师都给捎带骂上了。
这件事,后来起哄的人不少,但似乎并没有给孟杏珍带去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这算不上什么敏感问题。
敏感的也有。
那年农忙假,去九里农场劳动。有一天,早餐比较高级,豆浆加面包、油条。孟杏珍在领早餐时,一不小心,搁在豆浆碗上的油条滚落在地。孟杏珍停了一下,低头看看油条,又朝旁边看了一下,快步离开。
然而,眼尖的人看到了,马上向上报告。
就这样,为那根油条,我们好好地讨论了好几次。
讨论的主题是:这是什么作风?
最后,当事人作了深刻的检讨。
那时候就是这样,出身不好的,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而根正苗红的,也决不可以大意,很简单的一句话,不能忘本。
不过,我当时还是很服孟杏珍的。毕竟,她没有什么架子,尤其是出身不好的同学,也从来不曾表现出任何的歧视或鄙夷。
秋天就要过去了。从九里劳动回来,都想放松一下。讨论的结果,一致决定,去野炊。
本来想去府山的,但那边树木较多,一不小心会惹火灾。有人提议,还是去王家山吧,王家山相对比较光秃秃。
我们小组本来应该由我负责的。可我的身体决定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动不如少动。
孟杏珍见我为难,安慰我说:“没什么的,我们这么多人。”
于是,收钱(AA制)、买东西等杂七杂八的事儿,全由她们几个女生包了。
我只要保证准时到达学校,然后空手散脚“带领”大家出发。
路上,我听到有人在说去蕺山,很疑惑。
“不是去王家山吗,怎么改地方了?”我不放心地问。
话音刚落,大家哄的笑了。
“王家山不就是蕺山啊?”
长知识了!此时我才明白,我们所处街道为什么叫蕺山街道。
我自然是头一回上蕺山。
果真是光秃秃的。
到了那里,时间还早。
“玩点什么呢?”我问。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象征性地体现一下我这个小组长的作用。
七嘴八舌的建议,莫衷一是。
最后很没新意地选了一个“丢手绢”。可我们才14个人,太少,孟杏珍朝天一喊:“我们丢手绢了,谁来?!”
到底是班长,有号召力。一下子,其他小组的人都拥了过来。
大家围成一个圈子,玩起了幼儿园的把戏。
许是太投入了,我们几乎忘了时间。
突然有人嚷道:“肚子饥煞哉!”
“啊!!!”
大半班人,顿作鸟兽散。
其实也不是散,只是重新排列组合,以组为单位。
很快造起了炉灶。
炊烟,在蕺山上空悠悠飘起。
柴禾是预先带来的,同时带来的还有水桶、铁锅之类的工具。
孟杏珍指挥若定:“男生去打水。”
“哦。”我应了一声。
正要拎水桶,却听她又说:“你不用,一桶水用不着那么多人。”
我只能看着他们忙活。
孟杏珍动作利索而又娴熟,看得出,在家里,她一准是父母的好帮手。
很快的,锅里飘出了诱人的香味,让我们每个人都馋涎欲滴。
我们组的午餐是雪菜肉丝面。头一碗出锅了,大家都推来推去的礼让,结果,便宜了我。
我夹了一筷吮了一下,不无夸张地大声说:“哈哈,好鲜啊!”
头一锅,男生包了。
女生包的是忙着“下厨”,主厨自然是班长。
接下去的一锅,男生们无论如何不肯再吃了,一边催着让女生们吃,一边嚷着要上灶当厨师。
女生们哪里肯把掌勺权出让?
我这时一锤定了音:“别谦虚了,有点自知之明吧,我们做出来的面条,会有这么鲜?”
忘了我最后吃了几碗,反正,大家都感觉吃了个肚子圆滚滚,非常尽兴。
有意思的是,等我们小组连碗筷都洗涮完了,别的小组的“炉灶”才刚刚冒烟。
吃完了没事可干,便背着手四处“视察”。
另外几个小组,似乎都想搞一桌满汉全席,这个菜那个汤,荤荤素素的,碗盏热热闹闹地摆了一地。到最后,却无一例外地吃了夹生饭。
怨声四起。
几位“掌厨大师傅”更是冤了,大喊“出力不讨好”。
我们有理由幸灾乐祸了。
我听到有人在嘀咕:“谁叫我们小组没有班长呢。”
是啊,谁叫我们小组有班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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