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散文
这一生,花月不曾闲,总有一些事情琳琅成案头的香,一缕缕,一丝丝,入了心,沁了骨。
世界那么大,悲欢那么多,庆幸着,每一处隐隐的忧伤都有人愿与你一起挑起;每一朵欣然的微笑,都有人愿与你一起氤氲成一个世界的欢喜。
我们一直不孤独,真好!
?接到大哥电话的时候,整个世界顿然被染成了灰色,雾蒙蒙,寒凄凄。他告诉我母亲又要面临再一次的住院。经常对母亲说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要为我操那么多心,我完全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唯独,于母亲的事,我束手无策,甚至是胆战心惊。岁月残忍地掠夺了母亲的年轻,曾经那个用万般热情撑起生活的女人已经变成一道回忆,母亲的身体不堪一击。
责怪过,抱怨过,最后,所有的劝说不过是徒劳。她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用固有的思想运转着她的每一场日升月落。如果能轻易改变,想来也不会是我一生的骄傲。
记不清是谁说过这世界除了生死,一切不过身外物。谈什么事业,谈什么荣誉,更谈什么烟火清欢。如果没有母亲,一切不过是安插于瓶中的鲜花罢了,就算强颜欢笑,依然若了浮萍。父母在,我们永远就是孩子,可以无限放大地咀嚼自己的苦,可以夸张地挥霍轻狂的任性。无论何时何地,深信着永远有父母为我们收拾一场又一场的残局。
大哥说,母亲的肺部有积液,而且左右都有。最让人担心的是要等积液抽出来化验,看是否是良性。
这些年,一直在母亲生病的阴影中诚惶诚恐,所幸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而母亲脸上那一道道愁苦,对命运不公的愤懑以及对生活的无奈控诉却像一把粗糙带着无数豁口的旧刃,每一刀下去,都是沉重的,参差不齐的伤口淌着苦涩而浓稠的哀伤。
母亲的刺刺不休,是我无法面对的心疼。
雪花,是冬天的精灵,它是冬天最美的童话。然而在我和大哥的焦急难捱中,它明显扮演了一个令人憎恶的角色。它挡住了远行的路,它将我们的恐惧重重地逼仄在悲观的臆想中。一场雪,耽搁了我们去太原的行程。于是,我只能卧在黑暗里,一遍遍落泪,一遍遍抱紧瘦小的肩膀,世界于我来说,满满是不敢面对的脆弱。
那几日,而今想来都不知道是如何踉跄走过,脸上,挤不出一丝微笑的模样。
高速路刚刚开通,我们就带着瘦小的母亲出发了,迫切地想要快点去省城确诊,祈愿母亲安好无恙。一路上,同行的四姨喋喋不休,她们姐妹间总是很亲很亲。而母亲,就坐在前面,不大说话,默默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但我感觉她的心情是好的,平静的。反而是我一边与四姨搭着话,却心不在焉。我无法想像如果检查结果不乐观,如何将母亲的微笑再次撑起,又如何与这世界温柔相对,那定是一场兵荒马乱。
到了太原,已是夜里六点多,冬天的阳光分外慵懒,早早便睡了去。华灯照耀的省城以万分冷静地姿态接纳了我们这些单薄的外乡人。之前大哥商量的时候我建议带母亲到太原,其实就是冲着太原有一群兄弟姐妹,好像我已经不堪重负于母亲的生病,在恐惧与心疼中,多想有一个肩膀帮着托起一些忧伤。
母亲兄弟姐妹多,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更多了,光太原就有十几个。大哥事先联系好了家族中最大的姨姐,姨姐也事先做好了一切安排。那时,心是暧的,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晚上具体敲定了所有的事宜,姨姐带着四姨去省人民医院检查,而姨姐夫与我与大哥带着母亲去第四人民医院。夜里,躺在床上,左边是姨姐,右面是四姨,我们聊了很多。我庆幸着在人生彷徨与无助的时候,能这般倚在亲情的怀里,即便是窗外纷纷扬扬落着片片雪花,积成厚厚的寒冷,但伸出手,压至肩头的乌云依然被撩拔开来,阳光透过云层,尽是温情。
大家起得很早,姨姐夫已做好早餐,母亲在屋里踱来踱去,脸上挂满了喜悦,我知道她是欣喜着大外甥女的生活,看着她们的新房子,母亲高兴。我的母亲,此时像极了一个简单而不谙世事的孩子,那一刻,真的想把她拥在怀里。母亲啊,你可知外面已是风雪交加?又或许,聪明一如你,你想用一抹微笑深深掩盖住内心狂妄的不安。
太原的雪好大,仿佛只是小发善心把我们接来,便又迫不及待地要大动干戈地覆了这世间。这一年的雪,好多,可几次三番还是压不下内心的恐惧。时而光滑时而泥泞的路面,姨姐夫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走了大半个上午才抵达医院。医生的诊断掐灭了母亲最后一丝侥幸,她多么希望原本在县城的诊断是错误的,渴望与期许的眼神在白大褂的坚定之下暗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她那时心里有多少巨浪在疯狂地掀动,我们只顾着注重了自己的失落与悲伤。
我们只是旁观者,用无关痛痒的劝说以图平复母亲的不甘与悲痛,可母亲的要强与她这些年厚厚的委屈有谁真的感同身受了?这世界,没人能真得懂她!
医生说马上可以抽积液,然后积液要在一个星期后才知道化验结果。因为早上怕有相应检查母亲并没有吃早饭,现在必须要带她吃了饭才能开始抽取。记得,母亲用高调的坚强狼吞虎咽地将碗中的面吃下,我分明看到隐约的泪花也一并咽到了肚里,我和大哥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却笑得很苦。
抽取积液的时候,大哥和姨姐夫就在外面等候,我陪同母亲在一起。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我就蹲在她的面前。那双被岁月摧残得枯瘦的手此时握在我的掌中,百般滋味上了心头。那时岁月,就是这双手握着我一步步学会了走路,也是这双手牵着我走过了稚嫩与年轻。它曾经是那么绵柔而白皙的样子。我轻轻摩挲着,那么粗糙,那么干涩,是岁月榨干了它所有的美丽,还是我们?
母亲低着头,俯在椅子上,头发盖住了脸,也严严遮挡了她所有的表情。这就是我的母亲,她一直那么强。
我以为她一直就应该是强大的,几十年来,她扮演着一座永不倒塌的山的角色,她强硬地与父亲将破败的生活撑成了现世安稳。可回到病房,满屋的悲凉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高傲,我微弱的力量抵挡不住她横冲直撞的放纵。我只记得她是一个母亲,却忘记她也是一个孩子,悲伤与痛苦的时候她多想俯在她的母亲的怀里。姥姥已不在这世间,无法用慈爱拥抱母亲的脆弱,母亲的嚎哭与呼唤不过也是无望的释放罢了。她让姥姥把她带走,她再不愿留在这世间经历这层出不穷的悲苦。
医院,一度是母亲不敢、不愿面对的痛苦。这次,她本来一直在控制,等医生说她这病最少要住二十多天的院时,她就开始皱起了眉头,用孩子一样求助的眼神望着面无表情的医生。想起了曾经一位医生朋友说过的话:看惯人间生与死,心若枯木已千年。一边是无法面对丁点与生死有染的我们,一边,是视生死如平常的冷静的医生,那一刻,我们的愁苦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母亲强压着心头的焦灼与不快,却又听到医生抽出积液的时候,重复嘀咕着母亲的积液呈白色状,实为罕见,情况特殊。害怕与委屈就这样联合起来一下子打败了母亲,她的悲伤终于淹没了所有的理智。
我捧着她的脸,不停地叫她:妈,你看看我,你应我。她不愿睁开的双眼,还有狂泄的泪让我一下子感觉到了世界的陕小,没有花没有月,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只有母亲,是的,只有母亲。母亲没了,世界就没了。
我承认我也是有些冷漠与自私的,开始还在怪怨母亲旁若无人的放纵,生怕邻床的人笑话。我心里的母亲应该是一个生活的巨人,无论风霜雨雪她都该无畏地迎接,甚至不能抱怨,不能退缩,她永远就要活成无比的坚强与伟大。然而这是多么丑陋与可耻的想法啊,母亲一样有脆弱的权利,她也是姥姥怀胎十月生下的,一样是肉体凡胎。苍老的她,越发需要更多的爱与呵护,不是吗?
抱着她,这瘦小的身体还是那个在浊世沧桑中不停为我们衔来枝枝叶叶,构起安暧与幸福的人吗?那么轻易,我就把她搂在了怀里。我哭着,无助地拔通了电话,我恨不得大哥快点飞过来,生怕我小小的手拽不紧母亲。大哥与姨姐夫本来是回家去取些住院用的生活用品,却在我一个电话时候,慌乱了所有。大姨说大哥哭了一路,多大的孩子,也需要妈妈,不是吗?
等到他们到了医院时,一针镇定剂让母亲暂时安静了下来,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像一张薄薄的纸,一阵风起仿佛就能吹散了所有。姨妹和大姨以及大姨夫也一并过来了,她们的眼角含着泪花,这是我再不能熟悉的场景,每一次母亲住院都会砸疼亲人的心,而每一次这般情景的上演,又让我感觉了世界的美好。有爱有情,是暖暖的味道。
母亲握着她大姐的手,眼泪又奔涌而下。姥姥已不在人世,是否大姨就是母亲有力的精神支柱?她的脆弱应该交付于谁?只有大姨了吧?除了大姨,母亲就是最大的,她有数以万计的疼爱与坚强都要留给她的弟妹,还有她的孩子们。
那个下午过后,母亲情绪稳定了许多,姨姐夫以及姨姐也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母亲一直夸赞姨姐夫是个好孩子,里里外外都是他在忙活,我也趁机劝她,为了不能让姨姐夫白忙活,不辜负他一片心意,咱也得好好配合医生工作。我知道母亲是听明白了,虽然她口上不明说,但此后的日子她表现得很不错。
母亲这次的病平时并无大碍,每天就是例行输液,吃饭行动也不影响。所以医院留我一人就可以了。和母亲一样,我们都在巴望着日子快点溜过,期许着一周后的检查结果乐观。虽然医院的日子实在难捱,可为了那一缕希望的曙光,宁愿遗忘悲苦,试着用微笑点亮每一个日子。
我一直不是孤军奋战,身后有万道光芒陪同我一直照射着生活的阴暗,这应该是我最想表达的。
四姨家的姨妹询问姨姐关于四姨检查的结果,姨姐本来把检查报告要在微信上发给她,却误发在了我们的家族群上,瞬间,群内炸了锅一般。都来询问四姨怎么了,后来没办法也暴露了母亲的情况,所幸四姨没什么大事,而母亲的情况相对就让大家惦记多了些。然后,是电话不停响起,亲情铺天盖地而来,像无数闪烁的星光齐刷刷挂在夜晚的天空,明亮而清澈。
二哥远在河北,如果母亲检查结果无恙,本不打算通知他。于母亲,每一个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不愿再把我与大哥同样的担心与心疼付诸于他。但微信群里的消息已如一海奔腾的水,狂涌在每一个亲人的心上。母亲极力想要瞒哄,但二哥那边已哽咽不语。我知道,隔着时空的牵挂与不安远远没有我们守在身边的这份踏实,如果有一双翅膀,想必二哥早已匆匆飞来。
冬天的窗外,萧瑟挂了一树,偶尔几只飞鸟掠过,并不能惊起多大的沸腾,所有的故事都蛰伏在了季节的深处。我心深处,也如这冬天一般,沉重。说句实在话,我很害怕一不小心母亲的消极情绪又复发,战战兢兢地陪她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医院的日子,空洞、寂寞、悲凉而苍茫,就算你极尽搜寻,也很难找到一个与之匹配的明媚的词汇。这些年,频繁奔波于医院,见多了那些被苦痛扭曲的脸庞,也无数次目睹了医生高高在上冷峻的眉目。每一次陪同母亲与苦难对垒的时候,都强迫自己学着长大,学着隐忍,也学着坦然接受这世间一切合理与不合理的并存。然而,依然免不了在母亲反复的悲欢中难以控制心中的焦燥与责怪。一个人的时候,恐惧便如风沙来袭,迷乱而彷徨。
七堇年说:但愿你记得,在你痛哭失声的时刻,曾有人以肩窝盛满你的泪。是的,我记得,在那些无助而迷茫的时光,有一群人以亲情的名义一起与我迎接着风和雨。那些兄弟姐妹一次次往返于医院,他们陪同我们打发着寂寞时光,也与母亲絮絮叨叨宽慰她内心的不平。
母亲积极配合,医生说让她吹气球以增加肺活量,这样也有利于积液快些排出,于是她便像个孩子一样鼓起腮帮猛吹。最开始,她怎么也吹不起来,我告诉了她,她还是掌握不了要领。我把她可爱而搞笑的样子发到微信群,大家嘻笑之余,然后是鼓励,其实最主要的是欣慰。我们一起陪同母亲战胜苦难,所幸母亲亦昂起她高傲的身姿,坚定地往前走。
母亲总说为了关心牵挂她的这些孩子们,她也得快点好起来。尽管每天在检查结果没有出来的情况下难免心中有隐隐的恐惧,但每一个日子,有亲情的欢笑一次次冲散这阴郁,每一天,这些孩子们轮流围绕在她身边。这盛大的温暖在寒怆的冬日一点点焐热了母亲微凉而不安的心,也一点点平复了她对生活的怨恨
后来,二哥替我。母亲说他也像我一样天天晚上给她洗脸洗脚,还时不时逗她开心,她说她的孩子们都是孝顺的。再后来,检查结果出人意料地好,母亲的积液不仅与恶性无关,更不是结核,如此,皆大欢喜,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早些出院。等到临出院前复查,不仅当前抽取的左部的积液干净了,连原本不打算抽取的右部的积液也干净了。
电话中我只对母亲说:我二哥刚才在医生那里看完结果,两面积液全干净了,妈可以高高兴兴出院了。母亲说:好,好,妈就高高兴兴出院。
喜悦,像节日的礼花,散满了天。
终于,母亲用欢喜的模样离开了省城,大哥已吩咐两个嫂子在家里做好饭,听着电话里大哥无法抑制的兴奋与激动,我的心,欢笑与幸福喧嚣得水泄不通。
此生,虽平凡,却庆幸有最亲最爱的你们。此生,是你们,我所亲所爱的亲人们,你们便是我生命最美的供养。苍苍流年,任多少往事如肩上尘埃,轻轻一抖便逝于无形。而给予了我爱,我也爱着的亲人们,你们将会开在岁月的永恒里,是一朵永不凋零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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