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眺望散文
半个世纪前,我家就住楼房了。那是一座四层楼,我们住在二楼,朝南的一面地势低,又是平房,就显得我们是住在“高楼大厦”里了。对面是一座小学,二层楼,地势略高,与我们两两相对。
妈妈都是步行去上班。每天早晨爸爸先上班去了,妈妈把我们叫起来,急忙忙地和我们一起吃罢早饭,给我们备好午饭,再叮嘱几句“不要调皮,在家等着”之类的话,这才出门。等她下楼后,我和大我两岁的哥哥就跑到阳台上,看着妈妈在楼东边的土路上走着。早晨的太阳暖暖地照在土路上,照在妈妈的身上,照在妈妈急匆匆的`脚步上…… 我们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被对面小学校的楼挡住。
妈妈快下班时,我和哥哥又趴在阳台上,四只眼睛紧紧盯着那条土路与对面小学校交汇处,等着妈妈的身影出现。我和哥哥比赛,看谁的眼力好,能先辨认出妈妈。太阳已转到了西边,平照着东边的土路。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人从“楼里”出来。
“这是妈妈……噢,不是。”
“这是了……唉,还不是。”
每当有与妈妈身影相似的出现,我俩就兴奋地抢着喊,可等那人走近后看出不是妈妈,又大失所望。这样大概要等半个多小时吧,在经过许多次的希望和失望后,妈妈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这时,我和哥哥会一同喊道:“妈妈妈妈。妈妈回来了!”
这是不会错的:傍晚的太阳还是暖暖地照在土路上,照在妈妈的身上,照在妈妈缓缓的脚步上……
半个世纪后,我家真的住上了“高楼大厦”,虽然只是住在七层,但因为地势高,相当于十层;又因为楼是建在一座小山岗上,便可以“居高临下”了,从后阳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海,从前后阳台上可以平视不远处的山。周围都是高高低低的楼房,只有楼前能够看到一小段城市快速路,夜晚,快速路护栏上的留彩灯和小汽车的尾灯闪烁着橘黄色和红色的光。
早晨,女儿和妻子先上班去了,我给母亲备好午餐,母亲会说“你快吃吧,到点了。”我答应着,急忙忙地吃罢早饭,急匆匆地出门。母亲跟在我的身后,听着我下楼,将门关好。
我不知道母亲是否站在窗前看着我走出小区,是否在我快要下班时站在窗前等着我的出现,但我每次回来晚了,转过前楼,便看到自家的窗户亮着灯光,窗前有一个人影:那是母亲。她趴在窗台上,两眼紧紧盯着前楼的拐角处……
我没有问过母亲趴在窗台前多久了,昏花的眼睛能否辨认出暗淡的路灯下出现的儿子的身影?母亲也没跟我说她是不是也是一次次地在心里喊道:
“这是儿子……噢,不是。”
“这是了……唉,还不是。”
在沉沉的夜晚,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中等到了儿子的回来:
“儿子儿子。儿子回来了!”
我只是开门进屋后看到,茶几上放着正在冒着热气的一杯茶……
妻子退休了,退休后似乎更闲不住,忙着伺候老人,忙着照顾孩子。她似乎继承了某种传统,每到晚上,如果女儿还未回来便坐卧不安,一次次到窗前向外看。
我对她说,没必要这样吧,孩子有人送的。
但她依然放心不下,说是楼下太黑,不安全。女儿回来后,她又颠颠儿地跟在后面问吃过饭了没有?而每次,女儿自是在外面吃过了才回来。
我向女儿说了:你没回来,你妈妈总是站在窗前等你。
女儿对她妈妈说:妈妈,您不用这样的,没事的。
我对女儿说:再过半个世纪,你会像你妈妈、我妈妈和你妈妈的妈妈一样,站在窗前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