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古琴散文
此生大约注定要和乐器结缘的。
古人云:“歌咏之不足,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怕是舞蹈之不足,方调弄丝弦横吹箫管,以安放一颗永是流浪的心,还有被清水及岁月漂洗的苍白灵魂罢。素白的底色上,妆点些非人声的音符,暗合彰显天人合一脉冲互动之意,不管于庸常的人生界面抑或灵魂的蹀躞天问,亦终是件好事罢。
乐器绝不仅仅是化解人生落寞的。尤其是中国的民族乐器。更何况是古琴。乐器也分世俗和高标,入世和出世的。古琴是高古的“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隐者。它的乐性基调是淡定悠然的,铅华洗净的;它的质地是简单质朴回归的,不似古筝的清丽华缛激情开阖。一切只缘于劫波渡尽半是禅,回眸红尘容寂然,云卷云舒了无痕,清涧流泉月正圆。
人生可以是孤独的。古琴却不。只是一味的淡定高古。它有自己的知音箫和好友阮。生至如此,夫复何求?独处时奏一曲《高山流水》《出水莲》《广陵散》;羁旅时与箫合奏《关山月》《笑傲江湖》,如文人雅士聚东山兰亭曲水流觞惠风和畅;与阮相遇时合一曲《渔樵问答》《酒狂》,早已忘了今夕何夕今年何年。真个棋罢不知人换世,却绝无酒阑无奈客思家的`落寞神黯。
古琴是自足的。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世间生灵,没有谁有此福分和境界的。而它,却也是出自中国古代乐工之手。真应了一首类似于箴语的古诗:“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好一个游心太玄,好一个得鱼忘筌。制作出古琴的乐工却也似晋人王质观棋毕竟成烂柯人,东汉刘晨阮照重上天台山仙女再无踪影。他们愕然怅然若失的表情,千余年后,依然如此栩栩如生。
于是,古琴当是无才补苍天的五彩遗石,而后幻化成通灵宝玉,而后又复归鸿蒙太空青埂峰上淡看日出日落的顽石。不废江河万古流,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我心早已出世,我此生注定要走向回归的。如古琴这般。至少精神和想象里是。遗憾的是,我只会吹箫拉胡琴,却不会弹奏古琴。如此情之钟之心之骛之一件乐器,却不会抚弄,岂不似一粒沙中看世界,折射出造物造化的某种荒诞和离奇?一如这古琴的出处和心性。
就在梦里际会神往罢。岂不也是一幅绝伦美景么?譬如楚庄王的高唐朝云暮雨,周穆王八骏日行三万里的瑶池投影。
大音希声。大美无形。
细思量,古琴原是中国文人雅士一场做醒了又复睡的梦。琴乎?我乎?昔有庄周梦蝶,今夜风清月朗,我亦梦一回古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