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怀念散文
微笑着怀念,亲情和挚爱将会更好地得以延续。——题记
前些日子,母亲打电话来,告诉我老家正风行孙女回乡扫墓。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说法,闰年里,出嫁的孙女必须在清明前夕,置办丰盛的祭品,给祖父母扫墓。唯有如此,才能保佑家人平安。母亲叮嘱我周末若有空,一定回去给奶奶扫墓。
我说尽量抽空回去,但还不一定。父亲抢过电话说:“大老远的,你别回来了。都是农村里的老太太没事找事,想一出是一出。你妈也跟着瞎起哄。要不然,我跟你妈一起去扫墓,权当替你去得了。”
虽然我跟父亲一样,从不相信那一套,但母亲和生前的奶奶一样,对神佛深信不疑。记得我们小时候,每每祖上的生辰和祭日,奶奶都要准备一桌子的祭品,在家里烧纸钱祭拜祷告,祈求家人平安。看到家里被搞得乌烟瘴气,我和弟弟们都极端抵触,当然父亲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幸好,我还能忍受。每次祭拜时,我都站得远远的,幸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们极其勉强地跪在地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忍受纸钱燃烧时的烟熏火燎。更令我开心的是,事后还能和弟弟们一同分享那些美味的祭品。老祖宗有规矩,烧纸钱做祷告时,只能是男人动手,女人是绝对不许插手的。家里的男人中,父亲怎么也不肯理会奶奶那一套,只有弟弟们不敢违抗,乖乖就范。每每弟弟们被熏得涕泪横流而逃跑时,奶奶总会不失时机地把他们抓回来,连哄带吓,软硬兼使,直到纸钱化为灰烬,仪式结束。
记得有一次,我跟两个弟弟在屋后大树下捉知了玩。正当我们玩得起劲时,奶奶不识时务地来催弟弟们回家点火烧纸钱。他俩看奶奶没叫我,心理极度不平衡,硬是不听,继续疯玩。奶奶气得拽起两人的小胳膊拚命朝河边跑,边跑边忿忿地说:“生孙子就是为了让王家续上香火,人丁兴旺的。现在为祈求全家平安的事,都不肯做。生孙子有什么用?还不如扔到河里喂鱼。”看着奶奶虚张声势的模样,我在一旁窃笑,我知道奶奶是故意吓唬人的。两个弟弟年幼无知,吓得哇哇大哭,以后再也不敢有半点怠慢。
快周末了,想到我若不回去给奶奶扫墓,母亲会因此而耿耿于怀、寝食难安。于是,周六我还是克服困难大老远地赶回家。母亲看我冻得瑟瑟发抖,心疼地说:“快喝点开水暖暖身子。家里什么都有,祭品我来准备。”父亲连忙阻止:“快打住!别弄什么祭品了,去祖坟那么远,都是羊肠小路,还泥泞不堪,七碗八碟的菜,怎么拎得去?干脆带一捆纸去坟上烧一下算了。”
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的提议。我担心两个老人争执起来,着急上火,于是赶忙打圆场:“反正我也回来了,菜多弄几份,量少一点,都装在保鲜盒里,也不是太难拿的。”父亲犹豫了一会,退步说:“这倒是个好办法,一个盒子能盛三四个菜,像吃盒饭似的。让你奶奶也时尚一回,吃上快餐。”
去祖坟前,我特意多拿了一些面巾纸。我唯恐看到奶奶的坟墓时,会像几年前那样,控制不了自己而哭得泗涕滂沱。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跟奶奶比跟妈妈亲。奶奶去世前,我有三年多没回过老家,直到奶奶去世,也没能赶回去见她一面,让她死不瞑目。因而,我一直悔恨不已。奶奶去世后的几年里,每每想到奶奶日夜思念无果而抱憾终生时,我就会心痛不已,泪水淋淋。
去祖坟的路上,父亲扛着几根做佛事的芦苇。我跟母亲拎着装满祭品的篮子和纸钱,一边走一边说着奶奶生前的琐事。
我从小就像奶奶的小影子,不管奶奶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奶奶不在家的日子,我的天空一片灰暗。我特别害怕奶奶不在家时的孤单寂寞。虽然上学后,不能跟着奶奶走亲访友,但我会想方设法阻止她外出。
记得我上四年级那年的春天,奶奶挖了一篮子黄瓜秧,准备送给几十里外的舅公家。她路过学校时,尽管已经很谨慎,还是被警觉的我发现。我发疯似的从教室里冲出来,死死拽着奶奶的篮子,不让她走。奶奶好话说尽,我就是不听。眼看着时辰已不早,奶奶急得去找我的班主任来救驾。我乘机把一篮子瓜秧都撒到路边的麦田里,以为这样奶奶就会放弃去舅公家了。当班主任强行把哭闹不休的我拖进办公室时,奶奶正弯腰忙着捡拾撒在田里的黄瓜秧。奶奶的背影从我的眼前渐渐消失了,我也绝望地停止了哭泣。老师们都去上课了,我独自站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忽然担心自己刚才的哭闹,会不会哭哑了嗓子。于是,轻轻哼起了歌,想试听一下。正在我庆幸嗓子没哭哑时,一个老师进来了。他笑着说:“哈哈,不错嘛,暴雨转晴了。刚才大哭大闹,像个野孩子。现在竟然唱起了歌。”我的一番努力没能得逞,奶奶还是去了舅公家。
听我说起这些,父母笑着说:“那时我们整天在外忙着,哪里知道这些事?”
我兴奋地说:“还有更精彩的呢,那次还真成功了。”
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奶奶急着要去姑姑家。因为小弟没人照看,奶奶不能带我走。她趁我跟弟弟玩得入神时,偷偷离开了。没过多久,我突然发现奶奶不见了,于是立刻背起小弟向村后追去。当远远看到奶奶的身影时,她已经过了村外的大木桥。那座摇摇晃晃的大木桥,我一个人都不敢走,何况还背着小弟。我无奈地站在桥头,扯着嗓子高喊了一气。奶奶转身看了我一眼,又犹豫着继续朝前走。极度失望中,我放声大哭了好一会儿。然后,决定回家想辙发泄一通。
回到家,我一手搀着小弟,一手从屋后捡来好些碎砖瓦,放在奶奶床上的凉席下。想到奶奶明天回来睡觉时被硌到,我不禁得意地笑了,似乎报了奶奶不带我去姑姑家的仇。
我刚完成了报复行动,舒心地坐在门槛上逗着弟弟玩,奶奶却急匆匆地回来了。她一头的汗水,一脸的担忧。原来奶奶因为不放心我和弟弟,走到半路还是决定不去姑姑家了。晚上睡觉时,奶奶一上床躺下,就发现了凉席下面的碎砖瓦。她哭笑不得地说:“都是你这小丫头片子使的坏。”
说着这些,我不由得又笑了。父母也跟着笑我小时候的恶作剧。
很快,我们到了奶奶的坟前。父亲在年前把奶奶的.坟整修一新。坟前和坟冢都铺了水泥,还砌了现成的供桌。我们把祭品摆放好,父亲在烧纸钱放鞭炮,我则看着奶奶的墓碑,想着跟奶奶一起生活的趣事,不由得暗暗发笑。在这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时节,在这寄托哀思的特殊场合,我竟然没有丝毫的伤感。事先带来擦眼泪的面巾纸都派不上用场,这可是我先前未曾料到的。
曾记得奶奶去世后,我曾无数次从梦中哭醒。若干年后,或许岁月抚平了我心中的伤痕。它像一张潇洒的网,滤去了我记忆中的酸涩,唯留下丝丝缕缕的甜蜜。跟奶奶一起生活的点滴,像生命中一颗颗闪亮的珍珠。无论哪一颗,都是珍贵的一颗,唯一的一颗。生命之路在向前延伸,那些闪亮的珍珠,被串成了一首纯美的记忆之歌,唱响在清明前夕,也唱响在我今后的人生之路上。如今我不会再哭泣,眼泪只是一种形式,未必表示真爱。真正的爱是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思念与温情,这缕温情我将留给身边至亲的人,再续爱的篇章。回来的途中,我在想,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逝者如斯夫!时常生活在失去亲人的阴影中,没有任何意义。生活在继续,如何善待活着的亲人,使他们能够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不哭,不代表忘却。虽然奶奶早已不在了,但她永远活在我心中。微笑着怀念,亲情和挚爱将会更好地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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