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也悠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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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也悠悠散文

时间:2021-05-13 08:45:21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震也悠悠散文

  一个春日的清晨,睡意正浓。突然觉得身下的床板左右错动,像躺在舢舨上一样,但是风浪不大,晃晃悠悠而已。我知道我又在经历着一次地震,索性连眼也不睁,睡我的“回笼觉”。妻子好像说梦话一样:“嗯,地震了。”我说:“嗯,超不过4.8级。”说着妻子的鼾声就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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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在大地震后的唐山,你如果把这种地震当一回事,像庄子说的“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岂非自讨苦吃,何况人们又生活在狂飚突进的时代,脑子里充斥着浮燥。其实,刚搬进震后新居中,很有些人惶惶不可终日,一遇余震,破窗跳楼者有之,夺门而逃者有之,“伏以待定”者有之。时间久了,人们发现它也不过尔尔,于是就安之若素起来。惊弓之鸟变成呆鸟,这呆鸟也就有了大智若愚的灵性。你想,一个老熟人,或者干脆说是你的父母,你的子女走进来,你必得起立如仪不成?父母进来,你立即毕恭毕敬起来,子女进来,你马上正襟危坐起来,总透着一股做作。我之于地震就是这个态度:清风徐来,波澜不惊,如此而已。

  地震首先摧毁房屋,房屋就接着夺去人的生命、肢体以至心魄,因此,作为唐山人,一个大地震的幸存者,我对房屋有着独特的认知和感受。比如,每到一地,我爱看房屋,并下意识地与人的生命连在一起。站在故宫太和殿前,我首先产生一种宏大、墩实的感觉,进而就是揣测它的抗震能力。看到名山古刹特别是那些悬空的殿阁,则总有一种美则美矣,其奈震何的遗憾。到朋友家,乘电梯上到20层,往下望去,车水马龙已成为几条抖动着的细线,颇有已穷千里目之感。只是有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无助、无力和无奈。于是我下意识地问朋友:“如果有唐山那样的大地震,你们怎么办?”朋友笑道:“‘伏而待定’罢咧。”我愕然。

  我刚进城住的是三间平房。这幢房买前我已经知道它是那种简单的砖石结构,没有混凝土梁柱,也就是说抗震能力较差。但我心里有底:一是便宜,抗震得花钱,也需要与经济实力相匹配;二是它夹在中间,即使自身抗震能力差些,但有左右芳邻保驾,料无大碍。这些都是从地震中老屋引出的经验。老家的房屋在一排房的东边。地震中,被我的西邻撞成平行四边形。所幸有木制梁柱,外墙都往外倒,内墙勉强站住,房顶竟至颠扑不破,我老小六口人待地震过后,才一个个走出来,连皮肉都没碰破一点,呜呼噫嘻!我现在的住房正是双向地接受了先前的经验和教训:无梁柱不好,夹在中间又好,正所谓有一失也有一得。权衡再三,得大于失,于是我就下定决心买了这幢屋,而且悠悠然居住五年,历经多次余震已记不清了,但总归岿然未动。

  其实,仔细揣测,对房屋的苛求,也有一种自欺的慰藉,追求着一种感觉。现今乡村建房,混凝土梁、柱已是必须之物,要的就是一种感觉。不然给你测量一下,你那房屋能抗几级地震?没有梁柱的能抗几级地震?夹在中间的和两边的以至孤零零的房屋分别能抗几级地震?混凝土越多整体结构越好,但重量也在增加,怎么算它的安全系数?比如,用一吨水泥的.,地震垮塌时专砸头部,用两吨的就专砸腿?十吨的就不垮塌?不知道,好像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种感觉,那种住着踏实、睡着安稳的感觉。活本来就是从死中侥幸拣到的活,算得上死的另一种延续或者是活的一种质变,求个什么真儿?

  俄罗斯古谚说:“你不能战胜它,你就附和它。”谁敢站出来说:我们可以战胜大地震?如果直来直去地想,战胜它,意味着我们可以制服它。你失败了,我俘获了你,你必须在表现你的屈辱和无奈的降书上签字,像日本投降时那样。我们之于地震是这样的吗?似乎不是。我们付出几十万人的生命,我们幸存者们心灵上带着对自然的臣服和屈辱的伤痕,我们付出了几百亿资金,我们无法妄言战胜。但我们并没有“附和”,或者说我们是有保留地“附和”。

  地震后的1977年,我在我们村第一个翻建住房。我在单位是第一个搬入东倒西歪的楼房去住宿。你说这是“附合”?是视死如归的勇敢?是战胜者的姿态?是做秀?似乎都不是。那只是生命趋乐避苦的本能。也许我们承受不了生命中的轻,但我们确乎在追求生命中之轻,这与发展经济、建设小康毫无二致。当然,建也罢,搬也罢,你总不能依样画葫芦,你的“附和”总带有一些前提和保留。比如搬进楼房,我把一个办公桌放在床铺上,搞一个床上架床的把戏。比如翻建旧房,我把房屋的地基夯得更实,我把梁柱的结合部用钢筋连结得更紧,我把内墙换成玉米秸杆的编织物,我把房屋的高度降下40厘米,整个房屋,像一个八条腿的桌子,墩墩实实地戳在那里,这样就找到了和地震以前全然不同的感觉。生命有了这种感觉,就自由惬意,就轻松潇洒,就飞扬灵动和无上自豪。当然,这种感觉随着大规模恢复建设也渐渐淡化了。终于在1983年,我奈不住寂寞,又动手翻建了那幢抗震房。新屋高大、结实、宽敞,然而我总觉得缺一点什么,缺什么呢?那种感觉。少了它,就少了灵魂。后来我终于卖掉它,搬到城里来了。

  唐山大地震,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幸存者的减少,已经没有几个人再提起它,它已经被人们从思维中挤出去了。然而,它实在也没有远遁到以前或以后的几个世纪中去,没有人告知我们它大跳大闹的归期,但我们却感受到它时时刻刻地伴随着你,玩着那种用草棍捅捅我们耳朵的恶作剧,使你时时地收紧神经。对于我这样从废墟中钻出来的人,干脆拾起我们的传统美德——认真地遗忘。

  我仿佛看到庄周的宽袍大袖鼓荡着五千年的遗风,听到他指点着人间世事:“方死方生,方生方死;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不震悠悠,震也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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