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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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散文

时间:2021-05-09 15:42:32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散文

  我心中的歌谣,是从祖母唱来的,我不止一次的猜测,这歌谣是从哪一位远古的祖母,亦或祖父亲口开始唱起的?没有文字记载的歌谣总是以这样的方式隐匿流淌,从祖母膝上的锯木谣到背上的催眠曲,那纯壮纯壮的带有山野味的歌谣,像荒芜上摇曳着芬芳的百合,自然的、甜腻的,给冰冷的乡野添了一抹明媚的亮色。

那些曾经流淌的歌谣散文

  刚过满月,母亲就得下地挣工分,还在襁褓中的孙儿便由祖母一手带大,饿了,喂米糊,哭了闹了,祖母将她干瘪的乳头塞进孙儿的嘴里,摇着晃着,小孙在她怀里慢慢的安静下来。目不识丁的祖母极善言辞,“丫祖刮眼珠,丫歪找血吸”的故事说得令人毛骨悚然,她还是个歌唱高手。

  那是一个多么繁盛的春天,片片绿叶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刚冒出尖儿的春草在墙角、在阶前、在路边,张扬它那繁茂而又卑微的生命。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祖母双腿并齐,将小孙放在膝前,沧桑的脸上总蕴满微笑,祖孙俩大手攥小手一张一弛地唱起锯木谣,那珍珠般的歌谣便从祖母没一颗牙的嘴里蹦出来:“锯木--出屑,锯梧桐树根,桐根三十条,桐叶三百张,张张掉下窿,催小妾去拿,螃蟹钳屁股,梯下跳啷啷,叫师公来治,治到大年底,螃蟹落地地。”唱得专注唱是投入时她会跟着节奏,双脚打着点,优美的曲调如水流淌,逗得小孙咯咯乐。

  祖母到场上翻晒玉米稻子,到野外打猪草,到路边捡粪蛋,背上也不闲着,用带背着孙儿一边劳作一边深情的吟唱着催眠曲:“呜依啊呜依,呜侬依睡觉,睡啊外婆来,来到竹丛下,遇老虎乘凉,遇姑娘挑水,谁啊谁最美,中间个最美!”背上的孙儿像只温顺的小兽酣然入睡,那千年不变的腔调则在云间流连,在花下徘徊,在四野回荡。

  秋天,苦楝树褪去一身绿,枯瘦的枝杈挂满了一串串泛黄透亮的金铃子,头戴太平冠的灰鸟儿成群结队从远处飞来落在枝头,“飒飒”地啄食树上的果子。那一棵苦楝树就在我们家猪圈附近,正在喂猪的祖母停下手中的活儿,歪着脖子和群鸟对视,吟道“鸟啊戴顶帽,敲锣打鼓去做道。”有时来了喜鹊,祖母的歌会趋于人性化,“喜鹊鸟,脖子长,跟我来,吃喜酒,我有空没时间,你带孩子去先。”?

  夏夜,乌蓝的天际没有一丝云彩,一轮圆月静静悬挂在那里,如水的月光无拘地流泻在宁静的村庄,我们祖孙几个躺在芦苇扎成的吊脚晒谷台上乘凉,夜风掠过屋顶送来阵阵凉意。祖母的叹嫁歌在月光下显得苍凉而忧伤:“鸡啼喔啼喔,送妹下江河,忍看眼又眼,妹离母去几时返?妹。”“叫声母啊母,养恩未曾报,唢呐声又声,妹离母去三朝返,母。”那是用客家话唱的。而散花词却用桂柳话唱:“好散花呀好散花,一散天花花叶秀,今有李家配张家,母命出嫁低头去,夫唱妇随享荣华。好散花呀好散花,二散地花花满堂,李家之女配张家,夫唱妇随谋幸福,百年偕老永牵挂。好散花呀好散花,三散人花花结果,结配良缘天地长。好散花呀好散花,生男育女作爹妈。”

  简单的调子中包含着原始的饱满和激情,听起来,有沁人肺腑的温暖。听惯听久了,我对这原始的歌谣就萦绕着一种情绪,挥之不去,以至几十年后,仍根植在我的脑海里,一旦打开记忆之门,那被封尘已久的歌谣便流淌而出。我想,我是被那曼妙的曲调附了体。我把当年的.舞鸡谣“鸡相啄,狗互嘻嘻到大门口,贺爷奶养鸡屙蛋脸就红,孵它二十天放下地吃米,白只隔黑只走过池塘边,只啄只做玩只只匀凄凄,三百只线鸡三十笼项鸡,到正月岁新放出来啰啰,每只六七斤挑去到南圩(圩埝),得吃又得卖,钱财进无数。”等等唱给我的同事听,他们都依稀记得并轻声附和起来。原来,有些歌谣,不仅仅属于我的祖母我的童年,它应该属于隆安这个壮民居住的小县份,各乡镇都曾经流传着大同小异的歌谣。

  还有一种歌谣是原创的,我一个叫“家臣”的堂叔,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也是编歌高手。只可是他编的歌谣不用在正道上,而是充满着敌对的火药味,看谁不顺就编,但是多是骂那些外来户的,也有编蔡姓人家的,那户人家没有儿子,骂他不怕揍。总之就是欺负弱者。有一户姓罗外姓人家,全家六口人住在一间茅草房里,主人叫汉真,好吃懒做又鬼马,长得高高瘦瘦的,还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整天一把二胡拉到晚,就是不参加生产劳动。他大儿子叫汪强,由于物质匮乏,二十岁的样子大概是患了肝硬化腹水,没钱上医院也就算了,还缺油少盐的,于是他只得天天挺着个大肚子,扛着鱼竿戴着个大斗笠游荡在各鱼塘边。有时候也偷钓我们生产队的鱼,我家臣叔看不过去,就编歌谣教我们小的提高八度开唱:天又不雨,雷又不呢(ni音,低鸣之意),汪强汉真戴帽去找肚细。大概是嘲讽他大肚的意思。

  有时候玩石子输了不甘愿敲脑门受罚开溜,他又编歌开骂了:玩棋输,搂门角狗拿(母狗),搂大肚蛤蟆,搂小妾过年。其时农村,小妾是没有地位的,还经常受批斗。还有很多都是拿人体某部位开骂的,我仍记得,但是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不过,这些歌谣或是叫野谣唱起来却朗朗上口,易唱易记。对于童年的不识事理的我总觉得很唱这些很过瘾,根本没有善恶之分,良莠之别。

  现在,这些歌谣从我们的耳膜中渐渐消逝,替代它的是摩登的、时尚的现代流行曲。不久的将来,它会像祖母一样成为无法复制的绝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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