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随笔散文
我多么不愿意,今天写些这些内容。这件事,像什么事呢?仿佛天上掉下的一块罪恶巨石,把我家的整个生活骨架砸得要散摊了,它压抑着我们全家老少这段日子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我觉得,母亲是这段日子最大的受害者。滔天的大罪呀砸向她六七十岁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么残酷致命的打击。她一直疯哭着打自己的脸。她后悔不该把那以为快败的炉子帮忙弄到弟的卧室,她后悔仿佛半夜里听到些痛苦呻吟,却万万没想到是隔壁自己的儿子赤身裸体倒在地下,在拼命死里逃生的挣扎。
我们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哭哄着。
母亲生下我们六个,大姐、二姐,下边我们弟兄四个。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我们家最小的一员,我母亲最小的儿子,我的四弟会突然进入那一个世界去。让那个炉子,让那罪恶的煤烟,在那间闭塞的卧室里,轻易夺走了生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天要毁灭一个人,只是瞬间的事”。这么深刻的话平时听起来心不在焉的,可是此刻听来却是挖心似地剧痛。
从腊月二十六到次年正月初几,我们家整个沉浸在一团大悲痛里。一边自己悲伤,一边安慰我那可怜的母亲、弟媳、小侄,一边忙乱的处理后事。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二哥的声音……
腊月二十六,我舅家娶媳妇。早上我们哥仨怀着兴奋的心情,骑着摩托车去舅家放炮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灾难……
当时我们家谁也没发觉。母亲天不明就起床了。她只是赶紧忙着做饭,打发我们哥仨先走,让昨天刚从西安赶回来的弟弟多睡一会,待上午起来后好一块去舅家。
是父亲约九点钟起床后,仍不见弟弟屋内起床的声息。突然发现昨晚烤火炉子不见了,才开始怀疑,才狂呼砸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着,是父亲努力砸门上面的玻璃跳进去,发现弟卧室那一场惨相……
我们几个一路放炮到达郑韩饭店刚一会,二哥出去添炮,回来慌慌张张地说:“我有急事,你们去买炮吧”。一边急急的解下摩托车把上象征喜事的红布条,一脸焦灼欲哭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刚在外边接了家里电话。我赶忙问啥事,他也不搭话,只是极度苦巴着脸,就要一个人走的样子。我连追问了几句,他才急切、哽咽着挤出那几个字:“娃娃(弟的乳名)快不中了,在县医院。”——什么?我心里翻起一声惊雷。是咋了?犯啥急病了?莫非是跟人打架了?我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没起床,现在咋跟那可怕的“死”字连在一块?
二哥急急的丢下我窜出去了。我也赶忙扯掉红布条,直奔县医院。
我们奔向急救室,只见家里人已到了。弟媳和小侄躺在一间屋子,正在紧急抢救。弟弟躺在隔壁房间,氧气管插进嘴里正在供氧,心口在一下下机械鼓动,脸部已是僵硬、平静,没有一丝反应。
家里人断断续续说了事故发生经过。他们说娃娃不行了,在家里发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我心里异常惊疑,我一直不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侄子那么小个人还时不时痛苦的哼几声,而弟弟那么大个人,怎么就没有抵抗力呢。人家说中煤烟一晾就可以醒过来,而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怎么会不行呢。我不相信煤烟的威力,我相信现代医学的高明。
我痛心的立在弟的身旁,满怀希望幸运的心情等待着,等待着他会有些反应,我相信氧气那救命的威力,我相信医生在不停的按压他的胸口,一定会有收效。
可是,一切仍是那么平静。年轻医生不再按压胸口,陆陆续续出去了。只剩下氧气机械的鼓动,只剩下我徒然的立在那儿小心地扶着那根氧气软管。我不以为医生已默默的放弃了。我的感觉里,抢救仍在继续、观察,那可怕的结局并没有定下来,我心头那悬着的侥幸仍在延续。
我不相信,弟会从此真的离开我们。那将留给我们一个永远的痛心的空白,和活生生的人世从此不再牵连的空白,可能是瞬间变永久的事实,我不敢想下去。我决不愿接受这是发生在我家可怕的事实,我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亏心事,上天不该这样对待我们。
那年轻医生对我说:“跟你爸你哥说了,这个人没希望了,我们已竭力抢救了,还这样输氧已毫无意义”——那是极平静理智的口气,那是司空见惯了的表情,像决定丢弃一件东西似地,几乎感觉不到一丝人情味。在我听来,那是把一个原本和我们一样的生命扔向死亡世界的隆隆宣告啊。
我真的要绝望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助和挖心似地钝痛堵在胸口,我终于哭出声来。
等他们几个连同医生把弟媳小侄送进南边住院楼时,我仍立在弟的身旁。我不相信他真的会成为一具没有生命、没有呼吸的尸体,我依然像傍着活人一样傍着他。
我蓦然意识到,作为我们家最小的年纪相仿的我和他,有着最多孩提时的玩耍,成长中的故事。彼此的性格都了如指掌,如今全都成了空荡荡的'回忆了吗。尽管成年后,我俩有过一点隔阂,可是此刻,我惊心于上天的残酷,它随随便便就取走了我亲人的命。
当他们一个个顾着弟媳侄儿,顾着活人的时候,我心里依然牵着他,我从小一块玩大的亲人和伙伴。
晾,说不定会晾过来。我心里始终在想,当我们不在身旁以后,他会突然出现一些动弹和反应。
曾听说,有几天后还有晾过来的例子。还听说更离奇的,装进棺材、埋进土里的还有晾过来的例子。所以我一直相信我的预感,相信这个奇迹会出现在我侥幸的预感里。我极力用一些听说过的死而复生的例子向他们争辩、保证。
当父亲为他买回棺材、找人油漆的时候,我还在纳闷和反感,这么急急的弄这些东西干什么?你就认定他真的死了?你就不怀疑他可能会晾醒过来?
我有点惊疑和气愤,家里人已像装扮老年的死人一样把弟弟打扮了。躺在那间西堂屋,躺在那正在油漆的棺材旁边。旁边是一群本家的叔、哥、弟们围着那曾夺走人命的炉火,说话、吸烟、守夜。一切就真的定局了?不再有一丝一毫挽回余地了吗?
我仍不死心,我直直地迎着众人惊惧的目光,走过去,把弟的被头掀开,扯掉捂在嘴上的红布让他透气,仍固执地怀着一丝希望的心等待他活过来,好把那晦气的棺材扔的远远的,砸碎。把那身可怕的“寿衣”剥去烧干净。我可怜的年轻弟弟不该拥有这些东西。
当时,有谁了解我的心情呢?
第三天,当我们一家痛哭流涕的把弟装进棺材时,我心里极度恐惧、反感、反胃。这应该给老年的死人弄的事,你们怎么忍心把年轻的弟弟装进去了。这简直是糟践人。你们能不能缓一缓,再给他一丝晾的机会?你们怀着怎样一种心态?难道你们是对的是面对现实的?只有我一个人在傻乎乎的幻想?
他们一边哭、一边像对待老年死人一样念念有词说些安抚的话。我真真切切的立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感受着这一幕,敷衍着也做些动作。其实我在竭力让自己的心彻底麻木冻结,只有彻底地麻木,才忍受的了这一切的目睹和进行,才能勉强抵抗充斥心头那浓重的恐惧和反胃。那一刻,我心头几近爆炸、崩溃的边缘了。
下午埋了,鸭房一边,唐家坟里添上了一座极不相宜的新坟,年轻的弟弟和已故多年的爷爷奶奶们相伴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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