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父亲搓回背的散文
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虽年过八旬,身子骨尚好,每天离不开劳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是刮风下雨,冰雪霜冻,都要到地里挖挖,田头刨刨……
父亲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根,我一天都离开不得。”
我五十五岁那年,在利川城里的一家私立中学教书。为了给父亲一点享受,我把他接到城里和我一起居住。可是父亲就是闲不住,又主动担起为我洗衣服做饭等各项家务。
谁知不到一个星期,父亲就有点萎靡不振,一沾铺就鼾声如雷。我白天忙于教书,晚上忙于写作,父亲那响亮的鼾声很是影响了我。于是,我提出要带父亲去看医生。父亲死也不肯,说他没有病。我两争执不下,我就大声喝道:“那您莫打鼾行吗?”一言既出,我觉得自己有点野蛮和“忤逆,”再看父亲的脸,真像霜打的柿子那样异常的红着,但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了。
谁知第二天父亲给我做好早餐就不见人了。我四处寻找不见。心想他一定是到附近玩耍去了。我继续上课。午餐时归来,父亲已经给我备好午餐,只是不见人。我想:父亲一定是听了我的话交朋友游玩了,我虽然冲撞了他,但他还是理解我的。记得我接父亲到城里那天,父亲对我说:“你修理房子,欠了一屁股债,教书工资又低,只能靠拼命挣点稿费来维持生计,我去帮你一把也好。”谁知父子相处不到十天,就发生了矛盾,作为儿子的我十分愧疚。
那天,父亲做好午餐,又要马上出去。我问:“爸爸您这些天在干啥呀?”父亲一愣,支吾着说:“没什么,在外边交朋友,看他们打麻将。”稍停,他又说:“你别管我,反正误不了你的饭,也不影响你写作。”我想,父亲劳苦了一辈子,去玩玩也好。从此一连几月我都不问他在外边干什么,也没有听到那如雷的鼾声了。
转眼到了年底,我应邀去为一朋友的单位写年终总结。饭后,朋友让我去他们附近的洗澡堂洗澡。我走进洗澡堂,里面雾气缭绕。二三尺内看不清人的面孔。在雾气弥漫的浴池边,一个搓背工正在一具肥硕的肉体上刚柔相济的运作。与那肥胖的高大人相比,搓背工更显得像一只瘦弱的虾子。就在他结束所有程序,转身去浴室更衣室取接那肥硕的大人给的`报酬时,我们的目光相遇了。“爸爸,”我竟然失口叫出来,惊动了浴室里所有的浴客,都把目光投向我们父子,包括我的朋友,父亲红着被热气蒸得浮肿的脸,带着几分羞愧地说:“我就是想走远点,不让你知道丢脸,可是不料今天这样巧……”
旁边一位与父亲年纪相仿的老人说:“我是你父亲新交的朋友,你的父亲为了你睡好觉和不妨碍你写作,白天就来这里客座做活,给人搓背挣点钱,唉!都是为儿女呀!”
此刻,我明白父亲每天的行动了,也明白许久没有听到鼾声的缘故了。
父亲从更衣室拿回浴客给的五元工资,微笑着对我说:“这地方靠近闹市,浴池生意好,我每天可挣三五十元钱,已经积攒下一千多元了,想帮你早点把欠债还上。”我听着,心里充满对父亲的感激和敬意,低下头回到浴池边。父亲似乎看出什么,不放心的追过来问:“儿子,你想做什么?”
“爸爸,我想为你搓一回背……”话没有说完,我已鼻酸眼热,泪花借着水气淹没了双眼。
“好吧,咱父子互相搓一回背吧,你小时也经常为我搽呢!”
父亲以快乐享受的表情躺在浴池口上,我双手像朝圣一样,刚柔相济地拂过父亲条条隆起的肋骨,犹如越过一道道坚韧的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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