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纪事之买冰棍散文
上学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公家度过的。外公特别宠我,主要是因为我小时候特别机灵,嘴巴又甜。我这样说,我的同事和老板会跳出来反驳我:总是慢半拍也能叫机灵吗?他们说的也没错,但是他们不知道,一颗好苗子长着长着终于长成了一棵歪脖树。外公爱我宠我,还有一个原因,那时候小舅还在读书,大舅还没成家,他们家的孙子还在别人的肚子里,不对,肚子里没有,他们家的孙子还是空气,也不对,他们家的孙子只是作为一个美好的愿望存在着。
七十年代,农村的经济条件特别差,住的都是清一色的茅草顶土坯房,这种房子冬天蛮暖和的,但是夏天特别闷热,因为比较矮,窗户又小。
三伏天,正午时分,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黄瓜、茄子、豇豆,所有绿色植物叶子都打蔫儿了,路上很少有行人,蝉们一直在抱怨,大黄狗无可奈何趴在树荫下张着嘴吐出长长的舌头。吃罢中饭,外公把堂屋打扫地干干净净,在地上铺了一张竹席,又从井里打来一盆凉水,把竹席抹一遍,然后命令我躺下,不准到外面去捉蜻蜓,怕我中了火毒,头上长疖子。小人儿瞌睡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外公从小舅的书箱里找出一本连环画来让我翻,把我稳住,那时候我还不认得字,只是看图,却也看得津津有味。一本翻到头,外公早已鼾声大作,我悄悄地爬到外公身边,仔仔细细端详这个慈爱的小老头,他闭着双眼,无限的爱被暂时封存,他的鼻孔好大,像黑咕隆咚的山洞,里面长满水草,假如我是会变身的孙悟空一定爬进去探个究竟。他的嘴巴微张,唇上的短须有黑的、有白的、有黄的,整整齐齐,像刚收割的早稻田。这时,我突发奇想,爬起来,从鸡毛掸子上拔下一根来,用它搔外公的鼻孔,一下,没动静,再一下,还是没动静,每一个作案者在没有受到外部因素影响的情况下是不会半途终止,第三次,外公打了个喷嚏,抬起手臂挥了一下,我赶紧趴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心里暗笑。鼾声又起,估计他又睡着了,我故伎重演,谁知道刚靠近山洞,外公突然睁开眼,两只眼睛仿佛姜子牙的照妖镜,让我无法遁形,除了嘿嘿一笑我还能做什么了?外公说:“你这个捣蛋鬼,中午不睡觉干什么呢!”我索性撒起泼来:“外公,起来!陪我玩儿。”
正在我和外公纠缠不清的时候,耳边传来拨浪鼓的声音,我提醒外公,外公装佯说什么也没听见,我知道那是王奶奶来了,便跑出门去看个究竟果然是王奶奶,摇着拨浪鼓,背着木箱子,木箱子外面还裹了条棉被,王奶奶看见我,拨浪鼓摇得更响了,她的拨浪鼓像下了咒语,听闻不得。我跑回去,拉住外公的手,说:“我要吃冰棍!”外公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我说他没钱角子,我急了,说:“你有,你有!”说着便去翻他的兜,还真没有,失望。你认为翻不到钱角子我就会罢休了吗?错!我很执着的,即使现在也一样。我抓住外公的'手,像老和尚念经一样,一遍一遍重复那句话:我要吃冰棍。外公笑着说:“那就把你当给王奶奶吧,在她家天天有冰棍吃。”我说:“那过几天我妈来问你要人,看你怎么办!”,“那是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外公始终在笑。有什么好笑的!不明白。
王奶奶走到我家门前的大槐树下停了下来,卸下木箱子,脱下一只布鞋,垫在屁股底下,坐下来歇息,手中的拨浪鼓还在不停地摇。
我正和外公闹着,一旁,惊动了芦花鸡,它跳下草筐,“咯咯哒,咯咯哒”,连跑带跳窜出门去。有了,我放开外公,从草筐里抓起一颗热乎乎的鸡蛋。
换了一支冰棍,高兴得不得了。我撕掉冰棍纸,把晶莹剔透的冰棍递给外公,外公不屑一顾:“不吃,冰牙!”,我又递给外婆,外婆摸摸我的头:“乖乖,真懂事,外婆不吃,你吃。”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又递给大舅,大舅笑眯眯的,说:“给我咬一口,是吧?”我点点头,“那我真的吃乃。”他依然笑眯眯的,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笑容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就说:“吃吧。”,他张开嘴,“呱唧”一口,心爱的冰棍被他咬去了一大半。大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把我整懵了,我愣了半天,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舅早已笑得不成样子了,外婆追过去使劲捶大舅,外公则把我拉到跟前,一边用他粗糙的大手为我抹眼泪,一边说:“舅舅太不像话了!欺负宝宝,你看,外婆在揍他,宝宝别哭了,外公再给你买。”可是卖冰棍的王奶奶已经走了,外公命令大舅赶紧去追,而且不给他钱,算是惩罚。大舅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支冰棍,我破涕为笑,不等大舅问话,就抢先回答:“大舅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