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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的散文随笔
山是出奇的高,真让人担心一不留神就要把天给捅破了。
小小的村庄就圪蹴在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上。别的地方的村子大都讲究一个四四方方的规整,到这里却全然没了方寸。四五十户人家,占据着二三里长的一截沟谷,远远看去,一座座房子就像悬挂在山崖上似的。位置高的和低的仰俯可见,咳嗽一声都能听的响亮,但真要串起门来,得仄仄歪歪地走上老鼻子的路。
家家户户都养花。你若去的是时候,每个小院里都色彩斑斓着。怕是山里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单调,人们便栽了这花草,做一番自我调节吧。
绝少奇花异草,多的是大路货,什么月季啦、芍药啦、夹竹桃啦、鸡冠花地瓜花啦,等等,好种植花期也长。栽花的地方和器具也极其不讲究,随便一个墙旮旯,随手捡来的一个破盆烂罐,都被充分利用了。好在那花草也不在意,入乡随俗,随遇而安,长得都水灵灵的,一如村里的妹子,也泼辣辣的,随了山里的媳妇。
常常做些无端的猜想,想这花草也许就是上帝派遣到人间的一个个使者吧。一个不管活得多累的人,只要看到一朵花正灿灿地对着自己微笑,怎会不动了心思,觉得了美好和希望呢。
花儿虽美却不能言语。或许正是因为太美了,上帝才让其一直保持缄默,怕她们一开口就把世间男子的心给搅乱了。村里的姑娘小莹也许就是因为长得太美而被上帝误作了花儿的。不能说话的小莹是村里最惹人爱怜的孩子。好在她是一个极有心性的人,虽然口不能说话,但眉眼里透露出一般人所不具备的聪颖和灵性。因了这些美好的品质,她非但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反而凭了自己的聪慧和心灵手巧自学了小学课本,学会了刺绣。她的刺绣从不绣人,只绣花。也许她和花真是孪生的姐妹呢。小莹是在二十三岁那年春天被山下一个帅气的小画家给娶走的,婚后夫妻合唱,开了一家小小的工艺品店,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在我活得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曾以一家报社特邀撰稿人的.身份专门采访过小莹。其时她和丈夫已经开起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工艺品加工厂。许是同病相怜吧,她的厂子里招收了十几个聋哑女孩。她教给她们绣的,也只是花,含苞欲放的花,灿灿开放的花,都是传了神的生动。一群花一般的女孩,整日里绣的又全是花,即便本身不是花胎,也要被度了呢。我与小莹的交流全靠笔和纸,她的字不漂亮,却每一句都弥漫了花香的芬芳。采访即将结束时,我让她谈谈自己对人生的看法,她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在纸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生命是需要用心来经营的。
那天中午,我谢绝了小莹和她丈夫的宴请,一个人悄悄地回到那个小山村,饿着肚子,在小莹长时间生活过而今已经空荡了的那个院子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小莹当年栽下的花虽然少了管理,却仍在满院子活泼泼地开着。这个聋哑的女子也许并不知道,她用心开放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美丽,也在无意间点燃了一颗颗悲苦的灵魂,包括她身边的那些女孩,也包括我和许许多多受了她影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