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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树散文随笔
一根一根红布条被缠在树的脖子上,说是“脖子”,因为它是个很方便佩戴荣誉的部位,更有肢体语言的媚惑性。其实谁都知道树是没有脖子的,人惯于把自己以外的东西拟人化或拟物化,总想以自己最熟知的部位来解释事物,这是一种共性。树有枝、杈、叶、主干等部分,这些是固定不变且只要正常状态下必是自然生长的,而叶、花、果等以外的部分总是因树而异的,也因年份不同而不同,可又不能忽略这些,如果离开了这些性状特征,那树又绝对不是原来的树了,例如有种移花接木的嫁接,常在树群中玩弄些张冠李戴的幽默,有了这些人树共戏的技巧,人与树自然也就多了份不止是实用功效上的乐趣。
一棵被号称2500多年前的栗树立在众人面前,它枝柯峥嵘饱经沧桑的样子令人惊绝,而由树的由来带出的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及人物背后的惊险诡谲的故事,仿佛已销声匿迹在这漫山遍野的栗林里。这棵被后世歆羡并称誉为“栗树王”的大栗树,仿佛已视万物是必然的臣民,山风轻盈荡过的一阵阵热浪仿佛灌满了“万岁”的顶礼膜拜的喧音。———世俗里的一切蓦然间被我的联想引入山林,幻化出一个等级森严的奴性世界。我见到许多人情不自禁地与这棵大栗树合影留念,嘴角竟泛出一丝不经意的嘲讽。我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心态,厌倦了到处“留念”的镜头和身影。我是不该有此想法的。做一棵树真是不容易,因为有了2500年的寿辰,又因为这树跟武则天路过此处的封赐有关,不知后世的哪个学者考证的结论又如此不偏不倚,幸运的“殊荣”就如此歪打正着地降临到这棵栗树头上,这棵树就获取了如此源源不绝的尊荣,看客们也就不去刨根究底地追问是真是假———游览名胜,欲获得最大的快感就是时时要接受任何“意外”,虽然这些“意外”多是产生于“骗术”,是吸引观光者痛快地交付门票的一个障眼法。比如,谁知道女皇武则天有没有从这儿经过呢,即使有,有可能在这荒山秃岭封赏一棵栗子幼苗?但这棵树仍然粉墨登场了,它长得最粗,树冠覆盖面也最大,可见有王者的霸气与君临天下的豪迈。人们众口一词,虔诚地给它系上红带条,足有千百根了吧。也许,人们是敬畏这棵栗王树的强盛生命力?试想,这棵树倘若真的`活过2500年且仍然往下活去,它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个,刀砍、火烧、战争、地震、洪水、虫灾都没有吞噬掉这么一棵小小的生命,而与它同行的朝代、英雄豪杰、风流天子、硕儒大哲、平民等等都统统成了过往烟云。人们一看,一切都烟消云散,天朗气清,浑浊天地尘埃落定,纷扰沉寂之后,还有这么一株笑看红尘俯仰天地人寰岿然不动的树绿着,开花、结果、荫天蔽日,怎么能不惊叹叫绝呢?一株树的长寿秘诀是什么?应该说既是幸运的偏爱,更是趋静避闹的明智所致。不是么?那还归道山的老子,那悠游天地的彭祖,独与天地相往来的庄周……挥袖拂尘,须髯飘飘,不知所终,应该是像流动的树,遍植于人类精神的荒坡了吧?
一棵树在所有浏览、静默过的眼神里姿势都相同,投射在千万之众心壁上的却没有相同的投影。一棵树会折射出不同过客的人生哲学。
离这棵栗树不远,两百米处,又一棵栗树震惊了我:它的身体遭天雷劈掉了一半,只有半边空空的身子。这是一个只剩下半个躯壳死过一次的树,但是它头顶上的树叶枝柯丝毫不比周边的树差,如果不是同行者指给我看,我是决不会发现这株树的与众不同的。“多少年了?”“大约300多年了吧?”三百多年!这是多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啊!假若狂风暴雨,这么一扯一掰,不折了身子才怪呢!然而大自然就是这么令人莫名其妙不得要领,让寻常如我的平庸之辈永远摸不到它的边沿。“一年能产300多斤栗子。”“护林员每年仅将落叶回填深埋在树的根部,这就是供养它的全部肥料。”介绍者说。这更令我惊诧不己。就凭这老弱病残的身子,还能有如此高的产量,这才真是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简直一点索取的愿望都没有。鲁迅赞美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和血,喻指的是具有崇高感和使命感的人,没想到会有一棵栗子树也能做到这样无怨无悔。这难道还不足以令许多人无地自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