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悠然见三山
第一座,是假山。轩窗外,16层楼下,一湾绿水,围出一座小岛。岛之东,岛之北,岛之西,是人工筑成的迷你峰峦。当其正中有亭,高踞峰顶,展翅欲飞。亭下,竟日歌声悠扬。京剧杂拌民歌,一帮票友,吹拉弹唱,一应俱全。宜远听,愈远则音韵愈加袅袅;不宜近观,成员皆老头儿老太太,体态走形,风韵不再。此事也并非绝对,偶尔近前,瞧老头儿扮起解的苏三,掩面哀啼,瞧老太太演待月西厢的莺莺,不胜娇羞,也是浮生一乐。
假山之阳,为开阔地。有好事者把它辟做羽毛球场。每天早晚,都有若干对男女在此竞相挥拍。年龄不一,老者逾七十,少者十五六。水平参差不齐,有进过专业队的,有业余之业余的。惟其如此,才热闹,才好看,才有江湖色彩、泥土气息。雅典奥运会张宁夺冠那阵,场内又多了一对六七岁的小选手。别看他们乳臭未干,打起球来可有板有眼,像模像样,令人不禁油然想起两句名言: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二、后生可畏。
第二座,是西山。暗合杜工部“窗含西岭”之意境:淡霭轻烟的一抹,若长鲸,若浮岛,从西北向西南逶迤,横卧成城市的'天际线。四十年前初闯京城,兜里揣着沈从文《西山的月》,也去西山览胜。沈从文游的是香山,夜里攀上半山亭,他见到的是“青玉色的中天”、“闪闪烁烁底星群”、“清莹透明底出山泉”、“篱笆”、“牵牛花上附着的露珠”、“夜游的萤火”、“玫瑰”,而透过这一切,他把思念抛向云天外的“美人”。“美人”为谁?或许是他的老家湘西,或许是他对未来渺茫的期待。我呢,当日趁中秋佳节,邀了一帮同乡学子登上万寿山,向虚碧凝湛的昆明湖,向灯火迷离的市区,撒下青春的梦幻---说来也许要让你失笑,那年头的同学少年,“不爱红妆爱武装”,梦里驰骋的,也是“飒爽英姿五尺枪”。
至于香山,尔后的日子,没少亲近,但是,每次都是到半山亭就停步。香山脚下的植物园,倒是常去。半是因了湖光山色,半是因了曹雪芹故居。曹雪芹是有大痛苦者,曹雪芹也是有大欢乐者,至深的痛苦和至深的欢乐,都无法用常言表达,源于宿命,发于痴情,终于酿成红楼一梦。雪芹故居身后,掩映着梁启超的墓。梁先生也是有大痛苦、大欢乐者,生作人杰,死为鬼雄。我从小就很敬佩他的文章。十多年前,曾选择他墓园外的松树干,刻下一行字:“将军赶路,不撵小兔”。这是白藤湖钟华生的话。我希望这行字能离钟先生和我而去,独立为西山的一景。
第三座,是景山。景山坐落在我住宅的南侧,正纳入阳台的视野。陶渊明得意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完全可以搬到这儿来实践。那地方本来是一个土丘,杂草丛生,荒烟弥漫,尔后,元朝在此定都,把它划进大内后苑,呼做青山;明朝在此修建皇宫,借它一隅堆煤,是以又称煤山,因为正好屹立在皇宫的后面,形如屏障,风水术士又管它叫镇山。青山也好,煤山、镇山也罢,都是随口呼叫,没有人拿它当一回事。直到闯王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在山麓上吊自缢,这才得出大名,走进煌煌的青史。到了清朝初年,人们大概觉得“煤山”音同“霉山”,不吉利,便又改称为景山。这一改,就一直沿用到今天。
越过景山椭圆的山脊,故宫的红墙黄瓦赫然在望。尤其当春秋气爽,艳阳高照,那灿灿的一片焰焰欲燃,分外惹人注目。故宫坐北朝南,取子午向。这是皇室的特权。你有没有注意过,民间砌房,无论城乡,一律回避正南正北。以我所在的这座塔楼为例,就是稍微偏向东南,按罗盘方位,是壬丙。所谓风水,也是要服务于皇权的。故宫又称紫禁城,其正门,就是天安门。白天看过去,时或云烟氤氲,时或雾岚朦胧,必得动用高倍望远镜,才能瞅清城楼的剪影。入夜,在灯光的勾勒下,则轮廓分明,光华四射。绘画、建筑讲究“借景”,在我看来,这里借得的便是京城的绝景。所以我常于夜深人静之际,一边凭栏闲眺,一边自我陶醉、自我膨胀,恍若觉得整个北京城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有时甚至觉得是整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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